陆什眼里带着一点使坏的笑意:“大白天又发情。我怎么你了?”
贺开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 却找不到证据。眼神没什么力度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 难耐地动了动,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住。
陆什不再看他,拿出纸笔唰唰地写了一阵, 检查一遍后,把纸递给贺开:“要熬药喝, 哥哥。”
上面是药材的名字, 却没写剂量, 因为陆什坚持要用他的自制小秤盘自己量。
耳朵还在发烫发热, 身上发软, 贺开勉强维持了镇定,提议道:“宝宝,你想熬的话,我们周末找个时间再熬好吗?或者, 我让中药房熬好送过来?你在发烧,我不希望你难受太久。”
陆什不说话了,黑长的眼睫缓缓耷拉下去,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显出一种无声的落寞。
初中时有一次考差了,贺开问他周末想去哪里玩,他攥着成绩单闷闷地说,在家复习,黑色的眼睛默默对视,无声的委屈几乎溢出来了。贺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带他去看新上映的恐怖片,小男孩立刻开心了起来。
此时此刻,两双眼睛跨越时间重叠了,同样的委屈,同样的沉默,贺开简直忍受不了,恨不能把星星月亮摘下来给他。
“哎呀……”贺开连忙凑上去抱住他,亲吻他的嘴唇,“好了好了,想熬就熬吧,我马上让人买药材送来,好不好?宝宝,你别不说话……”
陆什眨了眨眼,凑上来,滚烫的吻落在他的唇角:“谢谢哥哥,哥哥一点都不重。”
贺开:“……”
要死了。
他耳朵和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贺开迅速下单了药材,同时发消息联系了私人医生,让医生来了先别露面,等他通知。
他转头一看,陆什已经在沙发躺下,毛毯盖在胸腹以下位置,双手交叠搭在胸口,躺得端正整齐。
贺开摸了摸他的额头:“那先睡一会儿,等药材到了我叫你。”
“好。”
贺开拿来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在他颈侧和手腕涂抹酒精降温。
很快,药材送了过来。陆什拿出他的宝贝小秤盘和手工镀银小弯刀,一味药一味药的切割、称量。贺开挨着他坐,帮他把称好的药材放入熬药炉。
等熬好药,陆什已经神色昏沉,脸颊泛红,靠在床头昏昏欲睡,强撑着起来喝了口自制的小柴胡汤,他嫌弃地偏过脸去不喝了,嫌苦。
贺开这才把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的医生叫进来,为陆什挂上吊瓶。
陆什从小就身体很好,很少生病。贺开第一次见他烧到打吊瓶,心疼得紧,坐在床边,握住他扎针后变得冰凉的手,慢慢暖着。又把加热好的热水袋放在他手下面垫着。
等陆什睡熟过去,贺开联系了陆建国,约对方见面。
在临街咖啡馆的红墙下,陆建国和刘芸早早的到了,焦急等待着。刘芸的眼睛仍红肿着,目光期盼又紧张,落在贺开身上。
贺开走到他们面前:“我相信小陆已经传达了他的意见,也请两位尊重他,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陆建国和刘芸早已预料到这番话,但此时也难掩悲痛。陆建国问:“他回去后……有说什么吗?”
“没有。”贺开道,“他回去就发高烧,医生说是思虑过重。他刚刚睡下,所以我才趁这个机会找你们。”
贺开加重语气道:“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你们不应该把那些沉重的事情压在他身上,会压垮他的。”
听说陆什生病了,刘芸焦急地问:“他病得严重吗?”
“这次不严重,但下次就不知道了。”贺开道,“他从小就心思重,最爱把事情憋在心里,你们如果继续给他施加压力,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逼疯。”
刘芸脸色煞白,却又忍不住想听听更多关于陆什的事情。
“他……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贺开望向她,她睁着那双与陆什无比相像的眼睛,恳切地盯着他。
贺开垂下眼,轻声道:“他学习很好,从来不用我操心。他很懂事,很听话,很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刘芸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贺开并不想与这对夫妇分享更多关于陆什的事情,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谈的了。贺开起身准备离去,却被陆建国叫住。
“贺先生。”陆建国站起身来,把一张银行卡递给贺开。
“他不愿意再见我们,但至少请他收下这些钱。”
贺开皱眉道:“他很优秀,很早就开始自己赚钱了。就算不够,他也能用我的钱。”
他说话非常不客气:“小陆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你们以为给钱是对他好,实际上只是自我感动。”
陆建国深深地一鞠躬:“这是我们唯一的一点念想,请帮我们转达。另外,还有一件事……”
他看着贺开,诚恳地说:“今天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非常后悔。希望能有机会当面表达歉意……”
贺开打断他:“想都别想。”
“您先听我说完。”陆建国道,“我知道我们的出现非常不合时宜,非常没有道理。上午和那孩子聊了几句,他非常坚定,我知道想认回他已经是一种奢望。可是……”
他叹了口气,像是一瞬间衰老了十岁:“万一以后他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助呢?请您转告他,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愿意当他最后一份的托底,无论任何事,任何时间。我只希望能带着妻子和大儿子,与他坐下来吃一顿饭,您也一起来。这顿饭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以任何方式介入他的生活。”
“请您考虑。”
贺开一路沉默地开车回家。
陆建国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可还是有一句进入了他的脑海——“我们会是他最后一份的托底……”
这些年来,贺开时常会想,他是陆什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那陆什怎么办?他纵然可以做好一切安排,可天有不测,万一来不及呢?
这个时候,陆什的血亲说,会是他最后一份托底。
贺开叹了口气,接受与否,他没有办法替陆什做决定。
回到房间,陆什正靠在床头看腿上的电脑,他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仍然有些泛红,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哥。”
贺开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温:“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洗了个澡。”陆什的额头在他掌心轻蹭了一下,“水挂完,已经好了。”
“那也要把头发擦干,不然会着凉。”
贺开去卫生间拿来干毛巾,坐在陆什身边替他擦头发。隔着很近,贺开闻到了青年身上热腾腾的湿润水汽,混着海盐味沐浴露的清香。
陆什合上笔记本电脑,略低着头任由他擦着,问:“有心事?”
贺开心里一酸。
在刚才,他的身份是哥哥、是家长,满心在为他养大的弟弟而担忧。而现在,陆什简单的一句问话,他变回了患得患失的脆弱恋爱脑,心酸地看着他深爱的男朋友奔向血亲。
他故作镇定:“我去见了他们。”
陆什并不意外,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给了这个,希望我转交你。”贺开把银行卡递过去,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可陆什只是扫了一眼,便颇为无所谓地说:“那你收着。”
贺开摸不准他的态度。
陆什又道:“你替他们养了这么多年孩子,给你是应该的。”
贺开更心酸了:“你都不让我养。我给你的学费、生活费、零花钱,你全部还给我了。就连逛街给你买件衣服买双鞋,你都要折算成现金加上利息还给我。我送你毕业礼物,你全都不要。”
“没说不要。”陆什随口哄了一句,又握住贺开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喊他,“哥。”
贺开心里一紧。
他太熟悉陆什这样的语气了——即将说出伤害他的话,所以带着一丝迟疑的语气。就像上次在国外,喂他吃了酒酿小汤圆,然后温柔地拒绝了他。
“我会和他们再见一面,彻底把话说清楚。”陆什道,“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本就不可避免会有偶遇,何况他们有意为之。我不想在以后的生活中埋有地雷,也最讨厌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掉,杜绝后患。”
几个小时前,他短暂的陷入负面情绪,发了一场烧,抱着贺开撒娇。而现在,他是这样的平静又理智,短短的时间内便决定好了下一步的动作,毫不沉溺在情绪中,毫不拖泥带水。
贺开心里颤了颤,酸得发疼。这就是血亲么?他还没来得及转达,从未沟通的双方已经表达了相同的意愿,想见一面。
他夹在中间,又算什么呢……
手被握住,温度从指尖传到掌心,陆什道:“哥。”
贺开低着头,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好。我……我去帮你们安排。”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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