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不明白这个说法:“为什么?”
韩竞:“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社会交往常识。
可叶满愣了一下,从前,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就比如小时候家里穷,吃花生时妈妈不舍得把花生皮搓掉,告诉叶满必须要吃那个红色的皮,因为所有营养都在皮上,于是,叶满一直以为花生是苦涩的。
直到长大有一次看见别人吃花生搓掉皮,他才知道花生原来是香的。
有些常识家里人不教,他就没有那个意识要去学习,因为他认识不到那是个问题。
叶满鼻腔微酸,看他把生日时送给自己的那串手串拿了出来。
韩竞:“送你以后你就戴了两回。”
叶满小声说:“我不舍得戴。”
韩竞拉过他的手,低头给他套上,低沉说:“宝贝,把你自己当成我来对待。”
叶满:“……”
如果是韩竞,自己会不舍得给他戴这个手串吗?当然不会,他会给韩竞最好的。
他望着那串珠子,忽然想起韩竞说的话。他说,你只需要像爱我一样爱自己。
他没再拒绝,乖乖说:“我知道了。”
韩竞理了理他的头发,说:“走吧,去机场。”
叶满开始变得低落,他到现在才有要和韩竞分开的实感。
去机场一路上他抱着韩奇奇,没有说话。
韩竞也没有。
大多数时候,他们两个在路上都是这么安静,一个是开车需要专注,一个是俩人都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
速度非常快,九点左右就到了机场,车停在停车场,叶满放下韩奇奇,低头说:“我先走了。”
韩竞:“等我一会儿。”
叶满从后座拿出行李,没精打采地问:“有什么事吗?”
韩竞冲他打了个稍等的手势,下车往周围看,手上握着手机。
不多时,叶满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不远处跑过来:“竞哥,我等你很久了。”
邱毅瞧见车上的韩奇奇,问:“就是这只小狗吧?放心交给我,保证给你平安带回西宁。”
叶满:“……”
韩竞把钥匙扔给他,说:“辛苦你了。”
邱毅跟初次见面的叶满点点头,咧嘴一笑,说:“应该的。”
叶满望着韩竞:“你……”
韩竞:“我陪你去深圳。”
叶满:“可……”
韩竞垂眸看他:“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叶满一怔,接着心里的失落立刻被酸涩替代,他清楚感觉到了韩竞对他的不舍,就像自己对他的一样。
叶满没再说什么,走到后座,蹲下来,摸摸韩奇奇的毛,温柔地说:“奇奇,我就离开七天,你先去爸爸家里。”
韩奇奇什么也不懂,但它很安静,大概因为叶满之前离开从来都会如约回来,它有足够的安全感。
叶满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韩奇奇,跟着韩竞一起往航站楼走。
韩奇奇扒着窗看他们,邱毅也瞧着他们,看走出十来步,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上飞机的,别人怎么看他们叶满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想在分别前多和韩竞贴贴。
飞机没有太多人,商务舱人更少。
叶满对这样的环境有些不适应,但关上门以后,就剩下他和韩竞两个。
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拉低韩竞的消费水平。
“睡一会儿,”韩竞说:“昨晚上你都没怎么睡。”
椅子太舒服,可叶满没有睡的想法,他靠在椅子上静静望着韩竞,说:“我一点也不困。”
飞机开始滑行,他握住了韩竞的手。
轻微失重感里,他闭上眼睛,空乘小姐体贴地送来小毯子。
韩竞把毯子盖在叶满身上,低声示意不用再来打扰。
他侧头看着叶满,青年已经睡着了。
飞行的两个小时,韩竞就这么一直静静看他,偶尔颠簸时,他用手轻轻撑住叶满的头。
但叶满不知道。
飞机即将降落,气流颠簸把叶满弄醒了,他觉得疲惫缓解了很多,揉揉眼睛坐起来,含糊说:“做了个梦。”
韩竞:“梦见了什么?”
叶满:“梦见了藏羚羊,梦见我是一只小藏羚羊,在吃草。”
韩竞挑眉。
叶满:“真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藏羚羊。”
韩竞伸手替他整理微乱的头发:“夏天再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看。”
飞机下降,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叶满有种失控的紧张,他下意识抓住韩竞的手。
“冬天不能去吗?”他问。
韩竞:“可以,就是有点难熬。”
叶满想起来,韩竞曾在哪里度过了很多年。
飞机弦窗外,天空灰沉沉的,飞机里灯光明亮,叶满那双圆眼睛认真看着韩竞。
那个长相异域的青海男人,曾经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手段凶悍的人,他曾经在无人区里长大,无数次穿梭在那片大地上。
他有时候会有一种割裂感,会觉得社会飞速发展背景下的人与那些地方扯不上关系。
但毫无疑问,韩竞就是生于旷野中,即使身处现代社会也仍然无法完全抹去他身上的自由和野性。
叶满弯弯眼睛:“那就夏天去。”
抵达深圳,叶满以为自己可以直接过关了,可韩竞牵着他先去兑换了美元还有一大把港币,办理了流量卡,又买了些叶满想不到的东西,比如转换插头之类。
把一切都装进包里,韩竞送他到了口岸。
“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定位不要关,遇到不懂的事随时跟我确定,”他凝视叶满的眼睛,说:“可以反复问我,记得了吗?”
叶满这一刻的感觉很复杂,他觉得自己被像孩子一样包容了,他心脏发麻,所有的“我一个人可以、我年纪已经很大、放心”都被咽了回去,他说:“记住了。”
韩竞:“还有……”
叶满垫脚,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忽然吻了他,柔软的唇上还有他刚刚喝过的抹茶香味。
韩竞瞳孔微震,伸手拉他,却捞了个空。叶满已经离开,他背着包,手上握着证件跑向闸机口,笑容阳光地对他挥挥。
“韩竞,七天后见!”
他清朗活泼的声音渗进韩竞的心缝儿里,让他掌心一麻。
人来人往,有些人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
韩竞健壮挺拔的身影站在明亮大厅中央,一身黑衣,身躯极具野性和力量感,他微微抬首,眯起深邃的眸子,唇角带着笑,散漫而松弛。
他像无人区里无拘无束的风,又能随时融入繁华的大都市,他那么耀眼,深深烙印在叶满的虹膜上。
直至他进入通道,韩竞消失在视线里,灯火通明的出入境大厅,人们都目标明确地向前走,叶满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和恐惧感。
他没回头,继续向前走着,他对人群中那个穿着脏兮兮衣裳,胆小瑟缩的孩子说:“别怕,我跟你一起。”
那个孩子迟疑着,慢慢走向叶满。
叶满垂着的手被轻轻牵住。
那一刻,孤独感和恐惧感慢慢减退了。
人这一生,最多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叶满二十七岁,即将二十八,他能照顾孩童时不安的自己了。
一路跟着标识走,他很快晕头转向,疲惫的身体强撑着他一路往前、验证、刷卡、验证……
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香港的土地上,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刷了韩竞给他办的那张卡,他坐上了地铁。
那时的他大脑麻木,浑身酸痛,抱着包低头看手机,韩竞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是一些注意事项。
香港物价贵,他点进信用卡,想要再借出来一些钱,却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支付宝余额。
今天早上进账了三十万。
他愣住,快速查看,果然是韩竞打过来的。
他皱眉在对话框里输入:“为什么给我打钱?”
韩竞回他:“宝贝,穷家富路,回来再算。”
宝贝……
他把脸埋进背包里,轻轻弯起唇,脑子里又开始循环“宝贝宝贝宝贝……”
为什么韩竞叫自己“宝贝”就像皮卡丘给他通了电,让人好快乐。
他心里一下就踏实了,他终于体会到钱的重要性,那是可以让他身处在一个陌生地方可以安心的基础保障。
他忽然生出了赚钱的动力。
从地铁出来,他终于看到了香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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