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一愣。
叶满慢吞吞说:“一张长了很多嘴的脸,像异形,我看他们的时候就老是想这个,一张嘴就吐毒液,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韩竞被叶满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
“只是他们自以为自己很重要而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叶满扬声,对屋里的父亲说:“你看到了吗?我说了这么多都没人骂我,如果你不给他们权力,他们是不敢欺负我的。我只希望,下辈子咱们别见面了,缘分就到这儿吧。”
屋子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更无法开口了。
韩竞也不再在那个装满异形的房间逗留,离开了那个房间。
天上的星星明亮,每年春天,家里的星星都格外亮。
仿佛旧时代的小屋里,叶满靠在韩竞怀里写字。
他去车里取了笔记本,在所剩无几的几页上写着这几天的事,这一次,他是在韩竞的注视中写的,没再避开他,也没有任何被窥视的不适应,他对韩竞完全开放了。
——
我出生时,家里痴迷玄学五行八卦的叔叔给我算八字,他说我天生华盖,太阴星过旺,太阳星平陷。
我有时候会去研究研究八字,想看看自己命里的转机是什么,毕竟我实在看不到希望了。
可无论哪一个半仙儿批出的命都是一样的,会说我孤独、坎坷、多磨难,总结来说就是命途多舛。
我觉得他们准得就要成仙了,原来我的命是出生就被定好的啊。
可我决定面对过去、放下过去、离开过去后,我忽然明白了。
这些不是星星的错。
……
韩竞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脸颊,垂眸看他那一个个清晰的字迹,觉得柔软又浪漫。
叶满从拉萨开始就在这个笔记本上写啊写,现在已经快写完了,韩竞准备给他再买一个。
小桌子是叶满高中时用的,学生桌,摆在炕上用刚刚好。
韩奇奇躺在被子上呼呼大睡,露出粉嫩嫩的小肚皮。
韩竞从桌上拿起一颗水果糖,修长手指一搓,将糖纸搓掉,含进口里。
然后,他侧头将糖嘴对嘴喂给了他。
他以前可没想过自己这把年纪了还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可和叶满在一起这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
叶满已经很习惯跟他这样亲近,并没有太分神,含着糖低头继续记录。
从拉萨开始,他就把自己的经历记下来,不止能让自己笨拙的脑子记忆更清晰,也能同时分析那些事。
这一趟回来,他第一次打开笔记本,复盘这几天经历过的事。
……
第一步,我需要找到一个爱出风头又会随风倒的人站在我这边,他开口说话会让大家产生动摇,正好我遇见了王鑫然。太简单了,我只用一盒烟就办到了。
第二步,我要把这些年始终折磨我的那些坏话坏场景记下来,然后打印出来一百份。我把它们写下来的过程,就好像附骨之蛆终于对我失去兴趣,纷纷爬落,那过程太恶心了,我必须挺住。
第三步,我必须强硬地出场,不要抖,不要低头,要一直想着韩竞,他会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把他的气势借过来,变成我的。挥纸的动作我演练了上百遍,要洒得均匀,让他们懵圈,让他们因为这种古怪的举动感到害怕。
第四步,我不能直接找朱鑫,我必须挑战高中那个班长,他曾经在同学眼里把自己营造得多强悍,把他打败那些就都是我的。我不能一直跟他打,我打不过他,必须一次唬住他,过程中,我尽量少说话,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在紧张。
然后,我要说疯话,吓唬他今天我们两个只能出去一个,让他觉得自己再没退路,同时,这也能让那些人趋利避害,再不敢插手。
……
韩竞认真看着,仿佛看见了那个没有自己在身边却足够勇敢的叶满。他步步为营,谨慎周密,非常聪明。
……
到这里,朱鑫的心态就会垮了。我了解他,他和我一样是个胆小鬼,他怕被孤立怕孤独,所以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不停融入集体,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当群体排斥他,他就失去庇护了,我打了那个他心里足够强大的人,所以他一定连挣扎都不敢。
我知道,无论朱鑫还记不记得当年做过的事,做过多少,做没做过,他都会按照我说的做,他为了自保会什么都顺着我。他会、一句一句地、把他往我身上泼的脏水拿回去,涂抹但他自己的身上,那些曾经折磨我的念头,会全部还给他。
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内耗不会比我少,我已经让王鑫然告诉他那天的录音交到他的单位领导那里了,接下来,就由他来欺负他自己了。
……
叶满并不把自己的坏避讳韩竞,因为他知道韩竞不会介意。
叶满写起了高中时期的朋友,最多的还是周秋阳。
一遍一遍的交锋后,过往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们的那些好变得远了,坏也变得远了,像是天上不停流转的星辰,变得黯淡了,自有别的亮起来。
……
我又见到了萧杰,他还是和读书时一样优秀,现在已经可以把户口迁到北京去了……
叶满笔顿了顿,缓慢转了一下眼珠,非常机灵地扫了一眼韩竞。
不出所料。
韩竞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萧杰?你高中时候喜欢的人?”
叶满:“不是,我跟你提过,他追过我,就是我爸犯事儿那天。”
韩竞:“都说什么了?”
叶满抿唇,他忍住笑,凑上去亲韩竞的脸,然后继续写了下去。
他把这一段值得记录的美好一个字一个字记录,甚至连那时的温度与光线都用文字描写出来,他写了萧杰,写了学校门口过了十年还认得他的流浪汉,写了吕达邀请他的事,写完后,韩竞就不醋了。
他爱上了自己恋人的文字。
叶满一直写到了今夜。
……
父母的课题我没办法立刻解开。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也明白了另外一个真相,人不可能解决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问题,无论多伟大的人都不行。所以,我放过自己了。
那个时代农村的亲子模式或许是一个诅咒,代代相传。爷爷奶奶最不喜欢爸爸,从小到大爸爸挨打最多,可他每一次提起来都很骄傲,他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最在乎他,我和妈妈都没告诉他,我们两个在葬礼上偷偷听到了,爷爷奶奶的遗产每个儿子都有,除了年轻时总爱惹祸的他。姥姥姥爷最轻视妈妈,从小到大她挨打挨骂的次数最多,她习惯了父母偏心,有冤枉自己咽下去,逆来顺受地讨好只为了吃上一口舅舅们吃剩下的青苹果,所以她依赖上爸爸,因为他能给她买苹果,她老是用嫌恶的眼神看我,其实她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她看到了正丢人的自己。
我真的理解他们,我懂一切的道理,可我没本事去改变这一切,也不想继续跟他们纠缠了。
我慢慢开始接受并试着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就立刻停止怨恨他们,怨恨别人很累,会让我过不好余生。
真奇怪,我最近说话好像有点利索。
……
第209章
他写到这儿停了, 他张嘴,吐出一截儿舌头,眼睛往下猛瞧, 想看看自己舌头是不是变异了, 因为太过用力, 有点对眼了。
实在可爱又搞笑, 韩竞见他忽然间做莫名动作, 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有一条线路可以连接他和叶满的脑电波,那样他就知道叶满在安安静静的时候大脑里究竟作了什么妖。
他打开手机, 调成前置,对着俩人连续拍摄一大堆照片。
叶满反应过来,连忙捂住手机,扭头看他:“哥, 你有没有觉得我口条儿变好了?”
韩竞:“可能是因为你越来越有自信了。”
叶满呆了呆:“啊……有吗?”
韩竞:“有。”
叶满又呆了一会儿, 握着笔继续写。
……
明天我就要和他一起离开了, 他拐走了我~
哈哈,开玩笑的。
接下来我要去搞定户口的事,然后回西宁, 再去湘西, 要好好学习,好好康复,努力工作。
我会赚钱给韩奇奇买狗粮, 还有赚钱养他、攒钱去做想做的事。
还有一件事想说说,我刚刚忽然想起来的。
有一次我上班路过天桥,一个铺着五行八卦阵的骗子从人来人往中一眼叨住了我,并用小棍儿拦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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