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含着糖,上床,躺在它身边。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响,大概这个房间太小了,回声就有点大。他闭上眼睛,牙齿咬着圆滚滚的牛奶棒棒糖,含糊说:“韩奇奇。”
脸侧忽然一阵毛茸茸。
小狗的脑袋凑过来,贴在他的脸侧,柔软,带着一点狗狗药浴气味。
“想上厕所就叫醒我,我觉浅,”叶满略微困倦地说:“一叫就醒了。”
他白天睡了一整天,正常来说晚上应该睡不着才对,可困意一潮接着一潮地袭来,他的膝盖关节都变得酥软,向来冰凉的手脚也暖洋洋的。
他还想把床头那捆毛线打开,拴在手上,可还没动,他就陷入了沉睡。
韩竞从浴室出来时,一人一狗都睡着了。
他走到窗边,轻轻把窗帘拉好。
床头的灯光蒙蒙亮,照在青年苍白俊秀的脸上,长长密密的眼睫静静垂着,被灯光拖出细长分明的影。
韩竞俯身,沉静的眸光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夜色着落高原夜,除了风声,万籁俱寂。
男人抬手,捏住那支白色的棒棒糖棍,动作很轻,没有把人吵醒。
叶满睡得很沉,嘴微微张着,糖很顺利地被抽出来。
男人后退半步,在自己床上坐下,低头,无声将那小了一圈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甜香渐渐散开在薄荷味儿的口腔,仍裹着青年的体温。
就像初见时,他望向自己时的温度,有点烫,激烈潜伏在平和外壳之下。
叶满不是一个淡淡的人,韩竞无比清楚,他那安静无波的外壳下澎湃着汹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透漏。
第48章
桌上叶满的手机忽然亮起, 显示电量不足。
韩竞抬起绑着毛线的手,替他插上充电器,关灯上床。
手机快充跳动着电量增加, 那绿色小恐龙的桌面之下, 有一个写好的便签, 时间回到香格里拉的小酒馆, 叶满不感兴趣的民谣还在唱着
——
在独克宗, 我做了一下午的梦。
梦里我握着手机,在备忘录里删删改改一段话,那是我要发给那个被我打的同事的话, 我对他和我说的每一句话进行反驳,激烈而愤怒。
我时常困囿于梦里,那些梦常常关于恐惧、孤独、焦虑、无助、死亡还有愤怒,每个人的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那意味着我无论清醒还是睡眠都在时时刻刻体验着那些情绪。
我没有解决办法, 我不会解决, 只有忍耐,让自己熬过去,尽全力不给别人带去麻烦。
车失控的前几秒, 我确实感觉到了身体不适, 更像一种动物性的预感,有声音提醒我就要出事了,当车失控的时候, 我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办法,而是强烈的自我攻击还有害怕。
低级错误不该被包容,重大错误不能被包容,我的成长世界一直是这样模式的。
我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我用手抽打自己来赎罪,我试图下跪。
大雨里,他告诉我要允许自己出意外,那时候,正经历飓风过境的我的世界忽然静了下来。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为什么可以这样大度宽容,面对糟糕的事时可以这样从容。
我不知道,只觉得羡慕又感激。
他亲自教会了我去更换轮胎,解决眼前的糟糕的事故,抬高千斤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脊梁好像也在一点一点抬高,挺直。
那是第一次,我被认真教导生存技能,没有伴随谩骂。
或许因为被他包容过,又或许因为已经决定好告别,我在他询问时向他坦露了一些过往,那段深埋我记忆力的艰难时光。
我仍被他包容,我没从他的眼里看到居高临下的怜悯,没从他的嘴里听到对我家庭的评价,这让我觉得,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被尊重对待了。
他平视我,他教我去解决,我懵懂地明白,他教给我的不是一件事的办法,而是在教导我去正视、直面问题。
梦醒时,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同事的电话,做最后的了结。
问题的解决就像轻轻戳破一个巨大的纸糊老虎,天上日月在轮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地活在这个世上。
……
关于那些信,那些信的时间相近,谭英没有读过,那就不该在陌生人手中流浪,我想,它们该回到本该的地方。
我们做了一个旅途约定,不到终点不说分别。
我想,我找到接下来要走的方向了。
一路向东去。
——
叶满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了韩竞,连睡着都在梦着他。
这一夜的梦里,他罕见地过得很好。
他梦到自己清晨在古城的小客栈床上醒过来,阳光已经很晒,世界透明。韩竞坐在窗边喝一杯咖啡,悠闲看着窗外的景色,苦涩的气味飘过来,身旁的韩奇奇不喜欢,它把爪子搭在湿漉漉的鼻子上,小狗开口说人话:“你不要喝那个药了。”
韩竞转头看过来,似笑非笑道:“你要来一点吗?”
梦里韩奇奇怕他,不停哼唧着,用屁股对着他。
“嘘——”韩竞轻轻说:“别吵醒他。”
“别吵醒他。”夜深沉,韩竞把焦急地用嘴筒子拱叶满手的韩奇奇提起来,放在尿垫上,困倦地低低打了个哈欠。
韩奇奇憋坏了,这才停止哼唧,它快速拉起粑粑,也顾不上害怕韩竞。
床上的人正沉睡着,难得安稳,韩竞转头看他,几秒后,站起来,把他床头的空药碗拿走,放远了些。
“回窝里去。”韩竞低头看那双黑夜里油绿油绿的眼,有些不善地警告说:“我都是自己睡的。”
韩奇奇听不懂他的话,它迅速拉完粑粑,试图跳上床,被韩竞凌空抓住,强制遣返狗窝。
韩竞把咖啡喝完,苦涩的药味消失了,叶满轻轻弯起唇,翻了个身,陷入深眠。
有句话说——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是东方的建塘。人间最殊胜的地方,是□□河畔的香格里拉。
叶满睁开眼之前,在心里想,醒后的场景是否和梦里重叠,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小期待,他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清晨一直给他的印象是压抑麻木的。
房间里很静,没有声音,韩奇奇好像也不在床上。
他听不出来,于是小心睁开了眼。
韩竞没坐在沙发上。
也没在房间里,他的衣服还在隔壁床,黑色提包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叶满恢复安全感,确定他只是短暂离开。
叶满从床上坐起来,四处打量,床边一直观察他动向的韩奇奇立刻向他开启尾巴螺旋桨。
窗帘拉着,房间里暗,他趴在床边,伸手摸小狗,奇怪地说:“是我把你踹下去了吗?”
韩奇奇微笑吐舌头,整只狗活泼开朗,可以治愈一整个早晨的时光。
叶满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觉得自己很饿很饿,但是又懒得动。
趴在床上不厌其烦地反复撸韩奇奇头顶那块儿还完好的白毛儿,小狗也承受着秃顶的风险,乖乖让他撸。
五分钟后,房门开了,韩竞走了进来。
两个人对视两秒,韩竞先开口:“出去给车加油,顺便买了点东西。”
叶满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向他手上提着的几个袋子。
韩竞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人间殊胜的香格里拉就在窗外。
他把袋子放在沙发上,说:“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你的衣服太商务了。”
这人说话还真是委婉。
叶满出来带的衣服多数是衬衫之类,也都穿了挺多年,很旧了,唯一一套冲锋衣还是在拉萨买的,韩竞之前看过一次,说他那买的不是真的冲锋衣,就是个普通夹克。
“哦哦……”叶满呆了呆,坐起来,受宠若惊地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韩竞:“路上不算钱,以后再说。”
叶满抿唇,没说话。
洗漱完,他打开了那个袋子,里面是几套衣裳,还有一双登山鞋。
他的目光被一个亮橙色的登山服吸引,拿出来,套在身上,跑进洗手间看。
大小正好,也不重,比他那一件舒服多了。
他喜欢明亮的颜色,那会让他的心情变好一点。
收拾行李的时候,叶满还穿着那身衣裳,他拖着行李转身,猝不及防撞上了韩竞的眼睛,眸色微深,目光稳定,不知看了多久。
叶满心里一跳,接着腼腆地低下头,没吭声。
韩竞反应也有点怪,他若无其事地避开视线,起身说:“去完松赞林寺,我们就往丽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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