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了柜门。
林意乔在里面。
林意乔蜷缩在那个狭小、黑暗的衣柜底层,身上胡乱地裹着蓝色薄被,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降噪耳机被扯坏了,扔在一边。
严律缓缓地蹲下来,借着微光,他看见林意乔露出的那一截苍白的脖颈,和紧紧抓着被子的手。
严律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意乔颤抖的肩膀,轻声叫了对方的名字:
“林意乔。”
“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出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半跪在那里,将手掌覆在林意乔颤抖的脊背上。
这一刻,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思绪被强制清空,严律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林意乔现在的状态,是感官过载后触发的自我保护性解离——大脑在承受了无法负荷的冲击后,为了不被彻底摧毁,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任何移动或触碰,都只会加剧他的恐慌。
严律只能这样守着他,直到他自己找回意识。
严律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让心跳平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下那具紧绷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林意乔。”
几秒钟后,林意乔非常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是涣散的,瞳孔没有焦点。严律记得书上说,过这是解离后期症状,代表意识正在尝试重新上线。
严律俯下身,凑近林意乔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用一种平稳的语调说:
“林意乔,看着我。我是严律。”
他等待了十几秒,让这个包含着“身份”和“名字”的信息,有足够的时间抵达林意乔迟滞的意识深处。
林意乔的眼珠极轻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寻找落点,严律继续用同样的语调说:“衣柜里很暗,不安全。床上软,更安全,我们去床上。”
这一次,林意乔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反应。
他的目光在严律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松开了紧抓着被子的手。
这个动作艰难得仿佛生锈的机器重启。
他先是挪动了蜷缩已久的双腿,然后用手臂撑着衣柜,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僵硬的身体挪出来。
严律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
当林意乔终于完全暴露在光线下时,严律才看清楚,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两鬓印着几道指甲抓出的伤。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黏在皮肤上。
嘴唇因为脱水而失去血色,唇角那抹暗红的血渍便格外扎眼。
严律心脏被揪起来——林意乔口腔里的伤,好像裂开了。
严律努力深呼吸,平稳地将林意乔扶到床边,让他坐下。
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现在任何语言都是新的刺激。
他转身走出房间,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医疗箱。
“林意乔,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他陈述道。
林意乔没有任何反应,严律用镊子夹起医用棉球,沾上无刺激的消毒剂,动作轻柔地按压林意乔两鬓被抓破的地方。
处理完之后,他又出去端来一杯温水,递到林意乔唇边。
“张嘴,”他用不带情绪的陈述语气说,“喝水。”
林意乔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还没有完全听懂。过了好几秒,他才像一个终于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偶,顺从地张开了嘴。
严律小心地将杯沿抵住他的下唇,让温水缓缓流入他口中。然后看见林意乔的喉结异常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将那口水咽下去。
严律没有催促,沉默地重复着喂水的动作,直到小半杯水都喝下去,林意乔的嘴唇才稍稍恢复一点血色。
放下杯子,严律在床边坐下,凑近林意乔,闻到对方身上混杂着汗水、泪水和淡淡体息的味道。
那床薄被还裹在林意乔身上,被冷汗浸得又湿又凉。
“预告,”严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耳语,“你身上很湿,会感冒。我现在帮你把被子拿开。”
林意乔依然眼神呆滞,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任人摆布的漂亮人偶。
严律伸手,一点一点地将那床潮湿的被子从他身上掀开,取下来。
米白色睡衣同样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清瘦的脊背上,勾勒出脆弱的线条。
严律理智上清楚,在解离状态未完全消除之前,他不应该和林意乔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但是他现在已经几乎没有理智了。
“预告,”严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三秒钟之后,我要抱你。”
他开始倒数。
“三……”
“二……”
就在他即将数出“一”的前一刻。
林意乔缓缓动了,他先一步靠了过来,将自己汗湿的脸,贴在了严律的胸口。
第20章 你很乖
这个动作里没有任何情欲,甚至没有清醒的意识,像是仅仅在遵循本能。
倒数声戛然而止。
严律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双臂,异常轻柔地将人圈入自己怀中。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林意乔汗湿的发顶,声音低哑地重复,
“没事了,林意乔,没事了。”
他抱着他,直到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严律用脸贴了贴林意乔的额头,然后扶着林意乔的肩膀,小心地拉开一点距离。他看到林意乔的唇角又染上了新鲜的血迹,口腔里那个伤口还在流血,不处理不行。
“桃桃,”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叫了这个名字,然后说:“我们必须去一下牙科。”
林意乔呆呆地坐着没有回答他。
严律走出去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桃桃的牙医”。
电话接通后,他简洁地说明情况,告诉褚砚:“血凝块可能脱落了,我现在带他来诊所,请你马上帮他处理。”
“我今天在休假,”电话那头的褚砚很意外,“我同事在,他们也可以处理,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褚医生,林意乔的情况,有点特殊……”这段话说得特别艰难,严律静了一会儿才能接着说:“他刚刚经历了感官过载,还处在解离状态,不会配合陌生医生的。”
“拜托了。”
打车去诊所的路上,两个人挤在后排。
严律抱着林意乔,林意乔整个人都陷在严律怀里,身体贴得密不透风。
严律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后颈,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与颈窝之间。两个人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物,重叠在一起。
路程过半时,严律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呢喃从他的胸口处闷闷传来。
“……严……律。”
严律立刻低下头,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低声回应:“嗯,我在这里。”
林意乔像是终于确认了方向,抬起双手搂住严律的脖子。指尖用力收拢,嵌入严律颈后的短发里,冰凉的脸颊往温热的颈窝里蹭。
严律闻到他脸上带着淡淡血腥味的香气,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掌心覆上他的背,把他柔软而单薄的身体往怀里拢了拢。
沉甸甸的,久违的满足感。
但比起这样的亲密,严律还是宁愿林意乔健康清醒地对他说那些气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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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之前,林意乔先感觉到的是口腔中浓郁的药味。他微微皱眉,舌尖无意识地抵了抵上颚。
后背的奇怪触感提醒他这不是他自己的床,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会儿才慢慢聚焦。
昏暗的光线把天花板变成灰白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斜上方是关闭的牙科治疗灯。
一些零散的画面开始在他脑中浮现。
剧烈的噪音,无法承受的疼痛,失控的天旋地转,他记得他躲进了衣柜。戴上降噪耳机还是很痛,好像全身的骨骼都被震碎了。
然后他听到有人叫他,那个人说自己是严律,那个人的胸膛很温暖,之后发生什么他就不记得了。
就像是有人关掉了他的电源,电源再打开的时候,他就躺在牙科诊室里。
严律在他身边。
他抓着严律的手指。
他松开手,严律立刻看过来,“你醒了,嘴里还疼吗?”
林意乔迷糊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严律轻声说:“你晕过去了,拔牙的伤口开了,我抱你来找褚医生。”
林意乔“哦”了声,“我不记得了。”又问:“我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没有,”严律说,“你很乖,一路上都很乖,也很配合治疗,我只是在你身边陪着你。”
严律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眼眶点红,眉头紧紧皱着,嘴角又带了点笑,林意乔无法识别也没有精力去分析这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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