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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夜_醉妖【完结】(24)

  这是一个何其丑陋的世界。

  在他厌恶自己、因为自己内心的恶劣而对身边一切感到歉意的同时。

  身边一切都在敲骨吸髓地挤压、蚕食着他的灵魂。

  而他对夏果处境的隐隐不安,像被五花大绑置于笼屉上的螃蟹不为自己着想着挣断枷锁,反关心起了绳索会不会被高温烫化一样可笑。

  二十三岁的沈世染,活得比二十三岁的多数人都要艰难。

  内心迷茫,行事隐忍,因为想要周全所有而随波逐流,拱手交付自由。

  因为不清楚身边人的意图而与每个人保持距离,却又不忍心真的去伤害任何一个没有确定会伤害他的人。

  他想赶在大厦倾颓前另修檐舍为在乎的人遮风挡雨,想刺破夏果的外壳去看看这人究竟在图谋算计些什么,想叶灿审时度势与自己桥归桥路归路安稳度日,想以自己的委曲求全护哥哥姐姐周全。

  因为不知道错在哪里,不懂得该如何改正,日复一日苦行僧般惩治自己。

  看似淡泊物欲,实则比谁都贪心。

  想要的太多又太难,脚踩万根钢针,时时利刃穿心,没有一天轻松过。

  却也没有阻挡得了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

  沈世染颓然地发现,个人能力在这样庞大的变局中根本无力周全所有事。

  谁也成为不了谁的救赎。每个人都朝着自己图谋的方向,奔赴自己的万丈深渊,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死不消停。

  叶灿的出现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世染突然间不想再去细究这场乱局中任何一个人的目的,不想再用目光追寻任何一件事的走向。

  不想再忍。

  归根到底,所有令他不安的隐患都只是催生于他们婚姻关系之上的畸形产物。

  不再随波逐流,终结这段丑陋的关系。

  必定会在沈富言的计划之外引发一场海啸,让资源得以重新分配,让每个人各凭本事获得生存空间。

  这样看来——好像对除了沈富言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需要谈了。

  沈世染理清思路,心头升上残忍的清醒。

  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纠缠的。

  他明明有更简洁明快的解决办法。

  第16章 你真的很好骗

  夏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世染叫住了他。

  室内主灯没有开,烛火葳蕤,壁炉煓煓,气氛看似温馨

  身居其中的两个人,内心却各自结着冰。

  夏果领会了沈世染这是要跟他谈事情的意思。

  也察觉到因为某人的出现,沈世染现在要说的已经不是电话里的事情。

  结合近期连串的动荡,他甚至已经清楚沈世染接下来要说什么。

  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逃出去不再见面,堵住沈世染的话头,做只可笑的鸵鸟也好。

  可同时他又清清楚楚地醒在现实里,明确地了解沈世染的个性和眼下的局势,知道躲不过。

  夏果拉了块团垫在茶几对面坐下,接了沈世染手里的酒,咂了咂嘴吊儿郎当地晃晃,“我好困啊,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嘛。”

  沈世染很深地注视夏果的脸,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认真地描摹他的轮廓。

  夏果被他看得快要撑不住浮夸的壳,难受地扬扬下巴,挑衅似的问,“怎么,看上我了?”

  凝望他无法开口的那一刹,沈世染多余地担忧他会不会为自己生出那么一丝丝真实的难过。

  可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心。

  不会难过,也毫不挂心沈世染的处境。

  除了伤及到他利益的那些事物,其他一概不在乎。

  沈世染跟夏果碰了下杯。

  “这一杯为过去两年对你的不礼貌。”沈世染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夏果眼神里惯常伴随的温度消散了。

  凉凉的视线投注在沈世染脸上,不发一言地听他说。

  壁炉的暖色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沉静又漂亮。

  眼里看不出喜怒,也没动杯子里的酒。

  沈世染没有要求夏果陪他,自顾自续上,再碰夏果的杯子,“这一杯为过去耽误你的时间。”

  再次饮尽,再续,再碰,“这一杯是祝福——”

  情绪催动下,沈世染卸下了伪装,露出一些底色。

  难以置信也无从想象,沈世染的底色是温暖的。

  他甚至笑了,笑容明亮得像个顽皮小孩,歪歪头略带自嘲地对夏果说:

  “祝夏哥往后遇到的事都是好事,人都是好人。”

  夏果在这样的笑容中低下头去。

  他和沈世染都是打小在商界浸淫的聪明人,两人之间有些不可言喻的默契牵引。

  很多外人难以领悟的事情,因为相似的成长背景,他们可以心照不宣。

  所以夏果知道,每次沈世染带着情绪堂而皇之说要离婚的时候,都是在虚张声势。

  而今天这样只字不提,才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他跟夏果干了三杯酒,说了三句冠冕堂皇的话,总结起来只有六个字——

  离婚。

  离婚。

  以及,离婚。

  夏果不想情绪外露被沈世染察觉,把思绪放缓,放远。

  经历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打击,有过类似悲伤的诀别时刻,被命运生生撕开血肉的悲恸至今依然贯穿他的心胸。

  不同的是彼时彼刻,夏果没有机会跟那些再也寻不回的人们坐下来喝杯酒,促膝谈谈心,讲一讲遗憾,说说亏欠,表达一下言不由衷的祝福……

  夏果沉了沉,抬头,难得地直面了沈世染的目光。

  很疼,但想到往后或许再不会有这样近距离看他的机会,还是饮鸩止渴般地望向了沈世染。

  调集出最后的孤勇和倔强,用一个漫长的对视,默哀和纪念这段沈世染眼里的畸形关系。

  沈世染知道他听得懂,没再继续婆婆妈妈地解释,与夏果安静对望,等他给出思考的结果。

  不同于沈世染漆黑净透的眼眸,夏果的瞳孔颜色偏浅。镀着层美丽虚假的膜似的,把一切真实情绪蒙进心底,也反射掉所有向他而来他的真心。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状似可亲,实则冷得要命,片叶不沾身地游离在外,保持理智在这场利益算计游戏中做最后的赢家,实现收益最大化。

  好像靠他再近,也不能引发他的情绪,触达他的心。

  许久,夏果终于有了回应。

  像对沈世染感到失望,又好像只是对着一个确定零分的答卷平淡地断绝掉了最后一丝希冀。

  他撤走目光,睫毛缓而沉地盖下去,掩住了眼睛,藏住悲伤。

  仰头喝了干自己杯子里的酒,语义含糊地对沈世染说,“不早些睡吗?刚刚在车上不是很困的样子。”

  沈世染亦无法再维持多一秒的对视,转过脸望窗外萧索的树影。

  路灯亮着,夏果安排的佣人藏进不显眼的角落安静做着各自的事情,彼此之间不交流,防止吵到主人的耳朵碍到主人的眼。

  深宅大院,亮亮堂堂,冷冷清清。

  非常古怪地,在这样诉说分别的时刻,从前冷漠的人变得温柔了些许。

  “你不像是会选择掩耳盗铃的人。”沈世染望着窗棂哑声呢喃,“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而那个向来腻味讨好没有脾气的,态度却凉了下去。

  “不要说得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

  夏果漠然地搁下酒杯起身,言辞间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压制着恼怒,淡声命令:

  “我累了,有什么事等改天再谈。”

  沈世染不确定过了今晚还能不能聚起足够浓度的残忍,再次把这话题端上桌。

  试过一次,他明确感知到,这话题于他而言再不如从前那样轻松——

  断绝这段本就不正确的关系,竟会在他心底牵扯起疼痛,这很奇怪,却是事实。

  两年的忍耐和退让没有为他和他在乎的人换回什么。

  姐姐还是被逐步削了权,按照沈富言的意愿被摆布成家族需要的样子。

  而他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

  投身深旋,不断地被复杂的环境吸引拉扯。

  自我意志在被生活拆解磨平,在逐步地妥协和放纵,长成一个令自己厌恶的权衡利弊的成年人。

  把杯子握得很紧,沈世染进一步地逼迫自己,叫住了夏果。

  夜很深,炉火把他的五官照得很深刻。

  此前两周,为了嘲讽夏果的虚伪做派也好,一时兴起逗夏果取乐也好。

  在面对夏果时,沈世染眼底有了这两年婚姻里不曾有过的生动和温度。

  而此刻,他脸上又恢复了惯常面对夏果时,机械冷酷的表情。

  “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吧。”沈世染沉了口气,注视着夏果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告知:

  “两年前被按头联姻,是因为当时的条件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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