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那天听你说戒了。”牧一丛看向那杯子的口径, “瘾挺大。”
漆洋确实对酒精有瘾过一阵子。
漆大海刚消失的头两三年, 他还对那人能回来报有期望,想着等漆大海回来了,家里或许就能重归正常,邹美竹不用动不动就哭着寻死觅活, 漆星的病也能有条件去看。
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他开始用烟酒缓解压力。
等到漆大海欠下的债务终于还完那一刻,漆洋彻底麻木,他意识到生活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清空外债那天晚上,漆洋和刘达蒙吹了两瓶半白酒,和半框啤酒,晕得走路都打飘。
到家后漆星过来牵他的手,他听着邹美竹的抱怨,心里长久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一把扫开她端到嘴边的水杯。
杯子砸在地上,碎玻璃片飞过漆星的下巴,热水在她右手腕上烫出一片红斑。
邹美竹坐在地上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漆洋吓得酒都醒了,忙去给漆星处理伤口。漆星没叫没喊,她对疼痛与伤害的感知力极低,用烫红的小手摸了摸漆洋的脸。
那天的漆洋给了自己一嘴巴,之后就把酒全给戒了。
这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刘达蒙问他怎么不喝酒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回一句不好喝。
今天的情绪有点儿怪,可能是久违的酒精作祟,也可能是把话跟牧一丛说开,让他感到轻松,就将这件事儿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牧一丛听着漆洋用不加情绪的语调说完,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汤面上桌,他把桌上的猪脚饭拨到一边,将面碗推过去。
漆洋只挑了两筷子面,抿了口汤,就靠在座椅里发愣。
“难受了?”牧一丛一直在观察他的状态。
“没胃口。”漆洋把筷子架在面碗上,伸手又去拿烟。
他确实是喝猛了,头脑和动作都开始变得缓慢,感觉自己还清醒着,意识却已逐渐脱轨。
衔着烟搓了两遍火,火苗全打偏了。
漆洋皱皱眉,盯着火机研究。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拽走了他嘴上的烟和手里的火机,漆洋抬头看过去,牧一丛抿上他的烟,优雅地点火,再递回到他手里。
整个流程无比自然。
漆洋歪了歪脑袋,后脑勺垫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了。
那种带着挑衅和感到可乐的笑。
“你会啊?”他夹着烟举到面前,故意朝牧一丛张开手指晃了晃,把烟咬在嘴里。
牧一丛的目光在他嘴上停了会儿,才重新挪回到他眼睛上,简单地“嗯”一声。
“到底什么意思呢。”
漆洋被烟雾和酒精熏得眯缝起眼,语调模糊地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牧一丛。”
牧一丛还是不说话,等他抽完这根烟,冲老板示意:“结账。”
“我来。”漆洋还记得这顿饭是他要请客,虽然两人都几乎没动筷子。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让老板拿了俩塑料袋,打包回去给邹美竹。
饭店里暖气打得足,漆洋都快眯过去了,出了店门被冷风一激,他揉揉太阳穴又清醒不少。
“回去吧。”他在猪脚饭店面门口和牧一丛告别,“记着我的话,别再来烦我。”
“我送你。”牧一丛抬手给车解锁。
“不用。”漆洋站在门口不动。
“两个路口。”牧一丛回头看他,整个人沉稳又不容拒绝,“摔一跤你要冻死在外面?”
喝了酒被冻死在冬天夜里的人年年有,如果由着漆洋自己的性子来,他宁愿走一步摔一跤,一路摔回到家门口,这会儿也不上牧一丛的车。
可家里还有漆星和邹美竹。
感受一下脚底的虚浮,他没有再磨蹭,跟着牧一丛上了车。
平时两个路口没多长时间,今天也不知道是路上车多,还是两个路口正好都赶上红灯,漆洋总觉得牧一丛这个车开得特别慢。
车里的暖气又升腾了胃里的酒精,密闭的空间比刚才在餐馆里让人踏实,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牧一丛,又想说话了。
“你说你喜欢过我,到底是喜欢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想不明白的事儿全部问出来。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路灯车灯霓虹灯闪烁成一层层的光圈,隔着车窗描摹出牧一丛线条立体的侧脸。
跟个超模似的。
漆洋又想起刘达蒙对牧一丛的评价。
“你其实长得还行。”他没忍住说,“就是招人烦。”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烦。”
“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
漆洋自言自语似的一句接一句,每句话都是没过脑子的肺腑之言。
牧一丛只是侧过首瞥他一下,能看出漆洋这是酒劲儿上来,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他将车速又降慢一些。
等开到漆洋家小区门口,漆洋的眼睛已经显示出醉酒人特有的虚空,也不说下车,还歪头盯着窗外。
“想吐吗?”牧一丛问。
漆洋摇摇头,回答一个字:“晕。”
“你刚问我什么,”牧一丛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向自己,“再说一遍。”
漆洋在他脸上聚了会儿焦,一点点皱起眉。
“你真喜欢过我?”
牧一丛“嗯”了声。
“什么时候?”漆洋追着问。
“高中。”牧一丛说。
“为什么?”漆洋的眼神清醒了些,人也稍微坐起来,“看我帅啊?”
这句话漆洋曾经用调侃的语气问过牧一丛,在牧一丛家过夜那晚。
当时他是故意的,带着说不清的情绪,问牧一丛是不是看他太帅爱上他了。
现在再问,漆洋是真心感到好奇。
那时候牧一丛没回答,现在他打量漆洋一会儿,反问了一个问题:“那次你去我租的房子抄作业,是不是感受到了。”
“感受什么?”漆洋的脑子这会儿不太灵敏,“我帅不帅还需要去你那感受吗?”
“我压着你的时候。”牧一丛毫无缓冲,直白地开口。
漆洋看着他,愣了半天。
“然后你跑了。没过几天,又过去找我,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牧一丛不管他的怔愣,双眼在漆洋脸上缓慢梭巡,回忆得气定神闲。
“后来你就总往我那儿跑。”
“我去吃饭没在家,你没看到我,半夜还要来冲我发脾气。”
“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漆洋自己问出口,和听牧一丛说出来,一直是两种感受。
他后脑勺突然一阵发麻,像那天牧一丛突然说喜欢过他一样,顺着脊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当时为什么那么问?”
牧一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他近乎逼视着漆洋,语气在温暖的车厢内低沉到有些沙哑。
“你那时候,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回答?”
一辆车从路上鸣着笛驶过,把发愣的漆洋惊醒了。
“……什么跟什么?”他拧了拧眉,“我问你什么呢,你在这跟我扯四五六。”
“想听我说什么?”
牧一丛一改在猪脚饭店里的寡言,一句一句将漆洋的话堵回去。
“嘴上说着让我不要再烦你,却揪着这个问题一直问。”
“你究竟是在好奇,还是期待?”
那股熟悉又久远的烦躁感,随着牧一丛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在漆洋心底缓缓释放出来。
他猛地耷下眼皮,往兜里摸烟。
刚从烟盒里弹出一根咬在嘴上,又被牧一丛抬手给拽走了。
“问你话呢。”牧一丛把烟塞回到烟盒里,又顺便拿走了烟盒。
“拿我烟干什么?”漆洋抬头盯他。
“没收了。”牧一丛说。
脑子有病。
漆洋不想再更他继续扯,他脑子一团乱,也不想再问牧一丛什么问题,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牧一丛欠欠身,将车门拽了回来。
“什么意思?”漆洋转过头,脸上带了戾气。
“问一半就跑,”牧一丛说,“又不好奇了?”
车门一拉一拽间,两人的距离就变得有些太近了。
近到漆洋能感受到牧一丛淡淡的呼吸,牧一丛能闻到他散发出的白酒气息。
“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了解自己,漆洋。”牧一丛瞳仁漆黑,低声说,“和我试试吗?”
第30章
试试吗?
这话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漆洋说。
在孔粒那儿干到第三年的时候, 台球厅来了个女服务员,是个大学生,活活泼泼的, 每周兼职三天半。
漆洋在家照顾邹美竹和漆星习惯了,这份习惯也在无意识地带到了工作中。
他给女学生的排班都安排在白天, 只让她负责整理桌子送东西;遇到让她感觉不舒服的客人可以直接不用搭理;对她偶尔的迟到早退,漆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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