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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马上_陀飞轮【完结】(84)

  廿三旦笑笑,抬起了眼,“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没闯祸,”二奎小心看他眼色,她主子可是最会假笑。

  可这人的面庞晃眼似的,让她不能直盯着打量。

  “我,就是,就是想和您待会儿。”她闪开眼睛道。

  “和我?你们几个丫头玩闹便是,和我这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待的。”

  “何老板。”二奎慌慌地直直跪下。

  “哎,就罚了你一次,这就跪上瘾了?起来说。”

  二奎又乖乖站起来,从铜架子底下拽出一个小板凳,耷眉臊眼凑过去,就那么在人脚边坐着。

  廿三旦一撩袍子,拿手理了理,“坐远些。”

  二奎讪讪挪了挪,“正好,那我帮您捏捏腿。”说着就要把廿三旦的腿往自己怀里捞。

  “行了丫头片子,我乏得很,你说完我就要睡了。”廿三旦懒着嗓子道。

  二奎便收回了手,“何老板,我,我有一事确是不明白,那个姓周的……他顶着全北京城骂他的名声也要纳个乾旦为妾,为什么却不肯为了柳老板……”

  “要不说你还是个丫头片子呢,你以为你改了名儿就是男人了?”

  “我还会读书呢!”

  “但你还是‘痴’!”廿三旦放下书,觑她,“男人哪里懂得这个‘为’字。”

  “是我害柳老板唱不了戏,我,我有愧!”二奎急急道,“我以为他肯为了情……”

  “大把大把的男人栽到权上,栽到钱上,甚至栽到色上,可从来没有男人会栽到一个‘情’字上!”

  “可他……”

  “他是纳了男妾,这世道,笑贫不笑娼的。他让男人都雌伏于他,这一话儿,在名利场里,已经变成了件顶有面子的事了。”

  “可还有那么多伶人,那么多老斗,也没见谁再去纳男妾。这姓周的,他,他还是有情!”

  廿三旦垂下眼,“是有情,独一份的。”

  “那你……”

  “你呀,”廿三旦又撩起眼皮,打断了她,“你要是想在这世道立身,可万不能动‘情’!”

  二奎勾了勾嘴角。

  眼前这位,张口就是无情,但在台上却是那位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的丽娘。

  “没‘情’,做人有什么意思?”二奎盯着他袍子下摆的金线边儿,这人最喜华丽的衣饰,“我是不甘心做丫头,想像个男人一样过活,可没情怎么能行!”

  “什么像男人一样过活,傻丫头,过几年,你可就要嫁人了。”廿三旦又是笑着。

  虽然没捏嗓子,但是他声音里似总有着一丝气声,二奎觉得好听极了。

  “我不嫁!我要一直守着你。”二奎扒上人的腿,眼下也顾不得看他的眼色,抬眼直直对着他,“别让我嫁人。”

  廿三旦却收回了视线,又抄起来书,“你主子我可是给你攒了嫁妆本儿,到了岁数就给你说媒,保准你风光,不受婆家欺负。”

  二奎没再反驳,主子的钱那样难赚,却还想着她,她得领情。

  至于如何领,她则另有打算。

  “何老板,”她便假意岔开话题,收回手,仰着脸问,“那这梨园儿界的名伶大王,这就易主了?”

  “哪里这样容易!没有哪个角儿是靠一折子就立身的。小结香呀,他要换着法儿的唱,连唱他一个月!唱得好,一年半载之后,要是还这般受欢迎,那才真就成角儿了!就连凤卿都是和老角儿们斗了几载,戏迷们才认了他的。”

  “他的戏我才不爱看。”二奎故作天真地嘟囔。

  “说起这个,明儿我还要去看看凤卿。行了,你歇着去吧。”廿三旦摆摆手,似是乏了。

  “哎。”二奎起身,却又绕到他的身后,一双小手按了上去,“我手劲儿大,给您按按,解乏。”

  廿三旦也没再推脱,闭着眼,受起了伺候。

  这几日,顾焕章半梦半醒间,总感觉耳边有些热痒,可真醒了,身旁却全然没人。

  他留了个心眼,睡觉之前,往门后放了两只杯子。

  夜色沉静,突然起了叮铃咣啷一阵碎响,和着几声小小的惊呼。

  顾焕章这就被吵醒了,摇摇晃晃起身,对上柏青惊魂未定的一双眼,黑暗里,乌溜溜的。

  “过来。”他沉声道。

  柏青红着眼睛蹭过去,“吓死我了。”

  “就是要让你现形。”顾焕章勾了勾嘴角,“不好好睡觉,偷偷潜进来。”说着又闭上眼睛,一翻身,夹着被子,看架势是要继续睡。

  大手倒是没闲着,探过去碰碰人家的脸蛋儿。

  触感不似平时凉凉软软,很烫,再往上点儿,眼皮也很烫。

  顾焕章睁开眼,支起上半身往过凑凑,和人额头贴着额头,“怎么发烧了?”

  柏青摇摇头。

  他在这人的呼吸下覆着,皮肉温度传过来,全身又紧绷绷的,呼吸也摒着,一切的感知都分外灵敏,草木皆兵。

  顾焕章把他拉过来,和自己一起裹在被子里,“乱跑,着凉了吧。”

  柏青没应,这人的沉水香味道笼过来,俩人就这样贴着。

  这下可正中下怀。

  他开始不声不响地作乱,手钻着去了最要紧的地方。

  “你——”顾焕章一把捉住人作乱的手,又连忙钻出被窝,把被子堆在俩人之间,和他拉开点距离。

  “你要做什么?”

  柏青看着他和自己隔开,正难过着这点距离,这人又拉起他的手。

  他心里就又好受了点。

  “我……我想和你那样……”他软着声音,自己隐在黑暗里,就不知道羞了。

  有了几次未遂,今儿他不仅不羞,更是全然豁出去了。

  自己没什么可给的,这人不喜欢戏,就没办法给他多唱几折子,那便把自己都给他。

  顾焕章捏了捏他的手,连人带被子抱了过来。

  怀里的人这样小,他怎么舍得。

  “你是以为你懂了,你还太小呢。”顾焕章隔着被子,嗡嗡地说。

  “我不小!”柏青觉得他不愿意,淌着泪,眼神也怯怯地收回来。

  他恨自己欲念汹涌,却不知如何疏解。

  “你等等。”这人竟放开了自己,身旁突然一空,不给人一点儿反应。

  柏青看这人又出了卧室,委屈而焦躁。他瞪着眼,在被子里等,一秒一秒地数过去。

  幸好,这人很快就回来了。

  “我让人帮我告假了。”他躺回来,陷进柔软的床。

  柏青为身旁重新落回的重量雀跃,又起了些怕。

  会疼吗?他想起师哥的话。

  “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这人却这样开了口。

  “太小时候的记不清几件了,后来……大多都是学戏、挨打。”

  “好玩的事儿呢?”

  柏青想想,“那也是师哥能挣钱了,才有点好玩儿的,他领着我看皮影儿,给我买糖葫芦。”

  “没了?”

  “有。”

  柏青捏捏他的手,“那些不用我讲了,你都知道。就是和你在一块儿才有好玩儿的。”

  “没了?”

  柏青摇摇头。

  他没什么童年,无非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记忆。

  “和你在一块儿,真好。”他又说了一句。

  “我和你在一块儿,也好。”顾焕章连忙道。

  他暗忖,自己如若和这人讲什么细水长流,罗曼蒂克,恐怕根本讲不通,脑子里长篇大论,倒不如人家这一句。

  他觉得自己真是笨嘴拙舌,“我…我还没带你去过什么好地方。”

  他还是想和他朝朝暮暮,一件一件做些有趣的事情,至于身体之欢,他其实并不着急。

  柏青心里却沉了又沉,他使劲从被子里挣出手,摸上对方的脸,委委屈屈道,“不想听你说旁的!我就要给你,你为什么不要!还和我说这些……”

  顾焕章愣了一下,翻了个身,撑起点身体,直直越过那团被子,压覆到柏青身上。

  “我今儿告了一天假,你想做什么?”

  这副身体真的好沉,柏青却没推开,“我不知道,我想让你快活……戏文里说……”

  他小声小气说了几句,任由人压着,一动不动。

  “不说戏文,这样你就快活么。”顾焕章手箍着他,紧了紧。

  柏青瞪着眼睛点点头。

  这个人的眼睛又亮又好看,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便又错开他的视线,呆呆地摇摇头,“有点儿怕。”

  “小傻子,”顾焕章翻身下来,这次和他滚在了一边,“你说的都是戏文,认识了,私定了。高中状元了,负了,散了。我俩两情相悦,没有什么给不给的。”

  “戏文里,俩人总要快活一场才行。”

  书里叫人禁欲,戏里又叫人快活,这荒唐的世道。

  顾焕章却对着柏青摆开另一番说辞,“让人快活的事情很多。两个人在一起,两情相悦,能一起做好多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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