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洪涛叫他时,李轻池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摘下耳机,扭头看向对方:
“你叫我?”
洪涛个子很小,他身上的外套太大,不合身,像套了一个袋子。
“你不去酒吧,是因为那个同性恋吗?”
他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不懂得什么叫做含蓄,同性恋三个字震得李轻池心抖了一下,继而敛下眉眼,装作没听懂:
“什么同性恋?”
“就找你要微信那个,”洪涛的眼睛瞳仁比常人要大一些,很黑,看过来的时候总显得专注,“他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
李轻池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发紧,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是?”
“你当时拒绝他以后,他走到隔壁吧台,又找另一个男的要了微信,那人看着大概四十多岁吧,他们聊了两句,然后搂着腰出去了,”洪涛注视着李轻池,看着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心下了然,“你也看见他们了。”
“……”李轻池说不清什么感觉地从嗓子里应了一声,人懒洋洋瘫在椅子里,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我撞见他们在接吻。”
洪涛愣了两秒,就笑了:
“你的表情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那点儿笑意转瞬即逝,很快,洪涛的神色变得谨慎,像是从寄居蟹的壳子里试探性地伸出一条腿,迟疑着开口:
“你……会觉得很恶心吗?”
李轻池的眉头从始至终没松开过,他觉得很微妙,在以前,李轻池从来没去思考过这些东西,在他看来,人生来分为两个性别,男女之间理所应当要结合,是一以贯之约定俗成的东西,不需要思考,也不应该违背。
可是接连两次,付惊楼问他,洪涛也问他,跟接力一样,非要让李轻池动脑筋,想明白。
天知道李轻池多讨厌思考相关的一切问题。
“……恶心倒不至于,但我以前有点儿阴影,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李轻池说。
洪涛:“阴影?”
“对啊,”李轻池轻轻勾了下嘴角,眼睛弯弯,却没什么笑意,“高中的时候,有个傻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和付惊楼是同性恋。”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
“幸好付惊楼当时去了办公室,没听到,不然我一定揍得那傻逼亲妈亲爸都不认。”
从他说起这件事开始,洪涛就没再开口,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对面的李轻池身上少有地带了些戾气,显然还耿耿于怀。
过了会儿,洪涛突然开口,说:
“其实刚开学的时候,我也以为你们俩是一对。”
2.
李轻池顿时就怔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谁俩?”
“你和付惊楼。”
洪涛平铺直叙地接着开口:
“开业第一天,他陪着你一起来收拾的东西,帮你装电脑,铺床,整理衣服,看起来比你都要了解自己。”
李轻池:“那是因为他细心。”
“……后来你们聊到后来吃饭的问题,你要一起,他说分开,没谈拢,你怒气冲冲地把他送你的键盘还了回去。”
李轻池:“那是因为他有病。”
洪涛置若罔闻,接着说:
“你们每天都要一起打游戏,吃饭,形影不离,对方生气了就得去哄,比哄女朋友都积极,对了,你谈过恋爱吗?”
李轻池嘴唇微动,想说什么,但发现无话可说,也不是很想回答洪涛的问题,于是只好干巴巴地把嘴闭上了。
洪涛看他反应,已经不用多问,答案清晰明了,他最后下定结论:
“所以我原来真的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不知为何,“谈恋爱”这三个字和付惊楼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李轻池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他声音大了些,表情也严肃起来,语气堪称武断:
“你想多了,我和付惊楼就是发小,是一辈子的好哥们,不可能是同性恋,我是直男,他也是。”
洪涛耸了耸肩:
“现在我当然知道我想错了,毕竟没有同性恋被要微信的第一反应是要找你借钱,但我还是得问问,以防万一。”
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很明显,明显到李轻池想忽略都难,他预感到洪涛接下来要说的话,身体微微绷紧了,靠着椅背:
“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
洪涛垂下眼,推了推眼镜边: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
李轻池浅浅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微动。
没等他来得及开口,洪涛立刻举起手边的专业书,指着他:
“你要敢说恶心我就把书扣到你头上。”
谁知李轻池只是轻轻“嘶”了一声,手扶着腰:
“刚才转太猛,腰有点儿闪了。”
两个人的这场秘密谈话最终以李轻池闪了半边腰结束。
他们之后也再没谈过关于这方面的问题,那天下午的寥寥几语更像是一场雾蒙蒙的梦,无头无尾,又或许是假象。
李轻池总想起洪涛说的那些话,关于他和付惊楼,他像一名侦探一般,抽茧剥丝,试图从各种细节里找出强有力的证据去反驳洪涛的话。
他固执己见地认为,将他和付惊楼的关系错误地定义为爱情是一种极其不尊重他们关系的行为。
洪涛太草率了,他根本不懂,这世界上就是有比爱情稳固得多的情感,像朋友像家人,是跟着岁月长河融进血液里,坚定而不可更改的。
爱情却阴晴不定,朝令夕改,萌芽让人欣喜得忘乎所以,结局却大多相同,总是将人一颗好端端的心扯得稀巴烂,摔碎成一片片,留下满地狼藉。
它太脆弱,不适用于李轻池和付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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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李轻池:好想和付惊楼吃一下爱情的苦
第18章
1.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一夜之间,宿舍楼底下那棵石榴树叶片掉了个干净,这棵树是哲院的独苗苗,还没等到结的果子完全成熟,就已经早早进入学生的肚子里。
大雨侵袭过后,这颗石榴树的枝干跟李轻池班主任脑袋一样,油光锃亮,跟亮锃锃的灯泡一样,秃了个干净,连风也带着萧瑟的影子。
这场雨下了整夜,到现在也淅淅沥沥没停,付惊楼就站在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旁边,撑着伞。等李轻池出来,他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心,目光收束在眼皮底下,扫过李轻池身上的宽松薄卫衣和宽松破洞牛仔裤,忽而偏过身,往他背后看过去。
李轻池不明所以地跟着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背后:
“看什么?”
“少了个碗吧,”付惊楼无头无尾地说了句。
李轻池一头雾水:“我哪儿来的碗?”
付惊楼语气凉凉:
“我看你这打扮,以为你要去化缘。”
只见李轻池这位少年只顾风度不顾温度,一条裤子两个洞,从膝盖一路快要开到脚踝,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小腿,仗着年轻胡作非为。
付惊楼说完,又刻薄一句:
“挺好的,这么省布料,以后买裤子都可以省一半的钱。”
“……”李轻池站在付惊楼的伞底下,下巴微抬,微笑着看向他,“你舔一下嘴。”
付惊楼垂下视线,面无表情地和李轻池对视。
李轻池:“嘴这么毒,舔一下得被自己毒死吧。”
他抬手扯了两下付惊楼的衣袖,催促他迈开步子,对方没动:
“换件厚外套,别感冒了又要我陪你去输液,麻烦。”
两个人站在原地没动,拌了几句嘴,李轻池是拗不过付惊楼的,只好转身,嘟囔着回了宿舍楼。
等再下来,李轻池没再臭美地穿着他的薄衣薄裤,老老实实裹上了厚实的及膝外套,好在他身高腿长,盘靓条顺,硬生生将直挺挺跟麻布没差的一件衣服穿出了另一种味道。
“走吧,付公主,”李轻池老大不情愿地拖着嗓子,再次钻进对方伞里,细微的雨滴像播种,斜斜撒下来,柔和地贴近伞面,而后消融。
他们今天是去见罗文丽和李晋阳。
李晋阳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等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想着太久没见到自己这发消息都不回的混球儿子,猛地还有点儿惦记,和罗文丽商量,两人当即决定飞来南市。
李轻池当时还在睡梦里,被付惊楼一个电话叫醒,接通的时候人一半在天堂一半在现实,说话声还带着点儿黏糊:
“没正事儿我就杀了你。”
付惊楼语气毫无波澜:
“我在你宿舍楼下,罗姨来了。”
李轻池登时就清醒了。
……
去饭店的路上,李轻池还有点儿没消散的困意,闭着眼睛,歪七扭八地晃悠,付惊楼见他不时就往玻璃上撞一下,看架势是准备来个水滴石穿,用头把车玻璃撞碎,理想远大,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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