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陆迩西试探着询问:“那是……”
付惊楼语气仍旧平和,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是因为我骗了他。”
陆迩西是个聪明人,从三言两语中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忍住皱眉:
“那现在怎么办?”
付惊楼没应声,只是低头掏出手机,垂眼看了片刻,对陆迩西说:
“你先走。”
……
在混杂刺眼的灯光中,李轻池从人群中艰难挤回到原来的位置,钟思言还兢兢业业抱着他的羽绒服,闭着眼忘情地甩头,激动地一扬手,差点儿一拳抡向李轻池的鼻子。
李轻池偏头堪堪躲开,拍了下钟思言:
“衣服。”
钟思言这才注意到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扯着嗓子喊:
“帮你拿着呗,别说,这主唱真有点儿水平,吼得我都喘不上来气了。”
四周的观众都在无所顾忌地边挥动手臂边跳动着,化作一片全然沸腾的海洋,被音乐裹挟着碰撞、推挤、跳跃,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人的耳膜。
李轻池在这中间冷静得格格不入,他不为所动,只是朝钟思言重复一遍:
“衣服给我。”
钟思言没听见。
台上的主唱青筋暴起,握着话筒,猛地爆发出一阵嘶吼,钟思言彻底被感染了,一把举起李轻池那件羽绒服,也跟着吼唱起来。
“……”
李轻池见状,懒得再和钟思言废话,干脆转身,沉默地又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他站在场馆门口,低头打车。
寒风裹着星星点点的雨水打在身上,吹得他脑仁发疼,这种冷像是要钻进他的手肘,浸润到骨头里,将新生的骨骼冻成冰锥子,倒过来插进皮肉,泛起细微的刺痛。
他只好往里退了些,掩在自动门背后,盯着手机上呼叫车辆的界面,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直到玻璃门再次打开,流畅丝滑地移向两边,李轻池随意抬眼看了下,目光倏然就顿住了。
付惊楼低着头走进来,正在按手机,下一秒,李轻池的电话铃声响起,对方回头,他们的视线必不可免地撞在一处。
“……”付惊楼很快按掉通话,朝李轻池走过来,“怎么出来了?”
李轻池不是很想搭理他。
但付惊楼走到他对面很近的位置,是李轻池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他只要一抬眼,便会和付惊楼对视,李轻池只好扭过头,盯着窗外:
“不想听了呗。”
付惊楼“嗯”一声,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递给李轻池:
“那回家?”
李轻池没接。
他抬眼,盯着付惊楼,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够装作无事发生,粉饰太平也是学霸的天性吗?
“付惊楼,”李轻池语气仍旧是愤怒的,“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他那双清棱棱的眼睛瞪着付惊楼,偏淡的棕色眼珠被大厅的白炽灯折射出水光:
“你为什么骗我?骗我要去学校,而实际上却在和陆迩西约会?”
没等付惊楼说些什么,李轻池便拧着眉,语速跟子弹一样,快得令人无法反应:
“我就不懂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谈恋爱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怕我会去告诉覃姨?付惊楼,我是那种人吗?”
他一段话说得不管不顾,像是在倒豆子,稀里哗啦倒了个干净,等说完了,把那些怒火都发出去了,整个人就变得平静许多,他看着付惊楼,语速也慢下来:
“而且我们不说好了吗,付惊楼,你谈恋爱要第一个告诉我的,无论如何,最起码不应该瞒着我。”
付惊楼的沉默近乎漫长。
李轻池这张嘴如此能言善辩,说的话内容又多又杂,付惊楼要先听完,将那些话在心里句句拆开,揉碎了理解,才能想明白。
然后他只是觉得好笑。
李轻池竟然认为付惊楼撒一个破绽百出的谎,所谓的和陆迩西约会,却不愿意告诉李轻池,是因为害怕对方告家长。
这太荒谬了,荒谬得付惊楼有些想笑。
他和李轻池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自己这边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至于陆迩西的事情,付惊楼甚至一丁点儿都不愿意让李轻池知道,怕他会误会,所以干脆选择不说。
但最后一切都与付惊楼料想的背道而驰,李轻池那么生气,也只是因为付惊楼骗了他。
而不是因为付惊楼谈了恋爱。
这两者看似区别不大,实则相去甚远,付惊楼那颗自以为百毒不侵的心脏,在这一刻也隐隐约约察觉出难过。
他甚至有些怨恨起李轻池的迟钝来。
“为什么骗你,”付惊楼微微倾身,偏过头,狭长的眼睛里目光沉沉,如有实质落在李轻池脸上,平静地实话实说,“李轻池,我敢说,你可能不敢听。”
他的语气实在坦荡,听得李轻池莫名心里一紧,付惊楼盯着他的视线直白得过了头,不知为何,这是第一次,李轻池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压迫感。
是冲向自己的,带着某种让人心慌的侵略性,李轻池脑子思绪纷乱如同毛线团,但心里有个声音确凿无疑对他说。
他皱紧眉头:
“你什么——?”
“李轻池。”
有人从身后打断了他,脚步声渐近,是个女生的声音,李轻池回头,发现来人是任芮,她的怀里还抱着自己的羽绒服。
2.
任芮把衣服递给他:
“你的衣服,我猜你是准备走,就给你拿出来了。”
李轻池“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衣服接过来,朝任芮笑了笑:
“谢谢。”
然后他听到付惊楼从喉咙里轻轻挤出一声笑,微不可察,就像是喷了一声气,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轻池莫名其妙有些心虚,这人在任芮出声的瞬间便退了回去,可他却觉得那道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如影随形,让人无法忽略。
两个人都将羽绒服好好穿了回去,片刻后,三人一起站在门外,等车来,场馆太偏僻,他们只打到一辆车,便决定先送任芮回家,再送李轻池二人。
车开到任芮家小区外,她下车后刚迈步,又返回来,敲响李轻池所在的一侧车窗。
与李轻池对上视线,任芮拿出手机,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李轻池还没开口呢,驾驶座的司机就乐呵呵地凑热闹:
“加加加,小女孩儿胆子挺大,我看好你啊。”
李轻池一脸尴尬地拿出手机,在司机热情地注视下,加上了任芮,往后回去的整个路上,司机就得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刨根问底地八卦他和任芮。
李轻池含糊不清地回了两句,听对方还在喋喋不休,便笑了笑,跟他开玩笑:
“师傅,歇会儿吧,说太多不口渴?”
可惜师傅完全没意识他话里的含义,兴致盎然摇摇头:
“渴啥,像我们平时,一天到晚……”
李轻池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偶尔应付似地搭两句话,旁边的付惊楼则偏着头,安静地盯着窗外。
李轻池抿唇,缓慢而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付惊楼的身上。
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敢说,但自己不敢听?
李轻池自认为不是个多敏锐的人,但也绝不愚钝,可付惊楼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实在让李轻池想不明白。
可他心中却有一股不知缘由的不安,隐约冒出头来,就像他很迟缓地感受到付惊楼那句话里包裹的情绪。
也像是压抑了很久,在今天,撕出一道不为人知的口子,让李轻池堪堪瞥见冰山一角。
汽车在夜间大道飞驰而过,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巨大的风声席卷而来,光线变暗,车窗倒映出内里的影子,付惊楼的目光仍旧是淡,他们像在照镜子,隔着冰冷的车窗对视。
李轻池看见付惊楼长直的睫毛轻慢地颤动,然后对方回过头来,在司机的说话声中,空气畅通无阻。这一刻,他们真实地看见对方。
快速闪过的隧道灯光像无数个光斑,在对比之下,视线则变得尤其缓慢,李轻池低下声,连同眼睫也垂下去,是很隐秘的语气: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付惊楼盯着对方浓密的睫毛,和发梢底下挺拔的鼻梁,这样的角度,付惊楼看不见李轻池漂亮的梨涡,让他觉得烦躁。
于是付惊楼冷淡地移开视线,恰巧与后视镜里司机好奇的目光对上。
汽车从隧道里疾驰而出,像是将风也扔在身后,付惊楼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做什么权衡。
最终,李轻池只听见付惊楼平静的嗓音,夹杂在不近人情的漠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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