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年锁在屏幕上的眼睛动了动,说:“那你们去吃吧,吃完就可以下班了。”
“好的。”
总裁办熄灯,沈宗年独自继续工作,清空完邮件已经是十一点过,但想到今晚不需要他煮宵夜,沈宗年就又继续把寰途近三年来海外产业的汇总过了一遍。
期间,下属将赵声阁需要追查的几个荣信交易账号发送过来,沈宗年大致浏览一遍,致电赵声阁,对面很久才接通。
“喂。”
赵声阁应该是在密闭的空间里,能听见类似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声音,但鉴于对方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健康,沈宗年一个字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很默契地,对方也没有再打电话回来。
临近十二点,沈宗年起身离开办公室,经过门口时,顿住。
等候室的沙发里靠着一个人,已经睡着了,睫毛很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遇到了不开心的事,眉头微皱着,但嘴巴永远饱满红润,应该是喝了酒,脸也白里透红。
谭又明被摇醒,一幢森冷的人影映入眼帘,沈宗年眉心紧蹙,表情有些复杂,高大身影完全笼罩住了他,像梦里那座风雨欲来的山。
“你怎么在这里?”
灯光不算太亮,谭又明的头睡得有些沉,不能快速清晰地辨认出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声音很冷淡。
坐起来缓了两秒,谭又明眨眨惺忪的眼,说:“我看看我不来你要几点回家。”
沈宗年居高临下,黑目沉沉。
谭又明一点不怕:“我怕你过劳死啊。”
又质问:“怎么不回我信息。”
“开会。”
谭又明“切”了一声:“你最好是——”
“谭又明,”沈宗年打断,沉默片刻,提醒他说,“你不觉得你的消息发得太频繁了吗?”
谭又明皱了皱眉,他正晕着,听不懂人话:“不觉得啊。”扬起的尾调带着某种残酷的坦然和天真。
他伸了个懒腰:“你要是不回,我还可以发更多,你试试看。”
“。”沈宗年垂眸看他片刻,放弃沟通,转身回办公室拿了件常备的外套扔他身上:“走了。”
接近凌晨的寰途园区依旧亮如白昼,大厦里开灯的办公室像晶亮的铂金积木,每一块都是庞大机器中的精密零件,燃烧很多年轻人的青春、情绪和健康才得以夜以继日地转动运行,托起这座纸醉金迷、浮华璀璨的欲望之都。
园区绿化带种的是四季常青的棕榈,但是紫荆已经开始凋零。
谭又明穿着沈宗年的大衣走在冷风中,想起刚接过担子那两年他们也几乎没有在十点前离开园区过。
寰途的情况就更比平海复杂残酷得多,沈宗年有时候就直接不回去了。
在沈宗年刚杀回寰途董事会的第一年年末,谭又明几乎一个星期都没能等到对方回家,直接杀去园区。
两个人靠着高浓度的冻柠吊着精神加班,到了后半夜,柠檬和茶叶变得又涩又苦,他们也懒得再开车回去,就在总裁层的休息室里简单洗个澡凑合休息几个小时又起来准备第二天的会议。
还有一年海岛遭遇十年难遇的极端恶劣天气,寰途的核心项目工程在黑雨和泥石流中出现事故,甚至惊动了特区的关注。
沈家那群酒囊饭袋为了压限成本根本没有拨足款救助员工和抚恤家属,寰途一下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那是沈宗年真正掌权后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政府、媒体、民众万千双眼睛盯着等要求给出一个答复,沈宗年决定亲自到第一线坐镇指挥工作,稳定军心。
连日风雨如晦,台风告急,谭又明很想说你不要去,但最终还是没说,只能每天提心吊胆,求神拜佛,祈求沈宗年平安回来。
这几年谭又明过得顺风顺水,已经很少再想起这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看到沈宗年走在前面打工作电话的背影,这些记忆又自然而然地浮现。
好像是为了告诉和提醒谭又明,沈宗年其实活得比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艰难一些,也很不容易得到快乐。
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谭又明都不能理解和体谅沈宗年,那这个人就只能永远继续这样孤独下去了。
这个念头令谭又明感到不适、不安,甚至有点恐慌,谭又明立刻去跟上沈宗年的背影。
沈宗年的肩膀很宽,背永远挺得很直,于是就很容易让人忘记,顶天立地和承担风雨的人也需要怜惜和爱护。
车开出园区好一会儿沈宗年才终于挂了电话,扭头发现谭又明又没有坐在平时的位置,拱着他,肩膀贴着,身上盖着他那件外套,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冷?”
沈宗年想叫司机调高一点温度,谭又明就说不冷:“怎么这个点还有人跟你谈工作?”
沈宗年把头转向窗外:“有时差。”
“哦,”谭又明没有多想,靠着他说,“我眯一下。”
谭又明睡觉不挑地方,有沈宗年在,你把他放到大街上他也雷打不醒。
宾利拐进天文台道,这个点还有游客在【神爱世人】的街牌下打卡,旁边是个教会。
澄黄光线在谭又明安静的脸晕了圈金边,月亮被灰云吐出来,光晕清而胧,似个电灯胆。
时间一到,街灯全熄,乌黑一片后不知神还爱不爱世人。
车停左仕登道。
灯光昏昏暗着,谭又明喝了酒,沈宗年叫了几次才勉强睁开眼:“我靠,好想吐,”他指使道,“你背我上去。”
沈宗年皱了皱眉,谭又明轻轻踢了下他小腿,命令:“快点。”手也已攀到他的肩膀上,沈宗年就又还是转过了身半蹲下来。
谭又明熟练地爬到他背上,沈宗年的背是他从小最熟悉的温床,他抱住沈宗年的脖子,嘴巴靠近他的耳朵嗡嗡嗡地说着什么,沈宗年听不清,也不想听。
谭又明动了动小腿,“啧”了一声:“沈宗年,你抓痛我了。”
“忍着。”
夜里泛起冷冽的风,沈宗年掂了掂他,命令:“低头。”
谭又明立马熟练地把脸完全埋进了他的颈窝。
谭又明的身体温热,很软,带着一种令人感到温馨和幸福的气味,沈宗年的身体自动把这种气味识别为安全的、可供栖息的讯号。
不过,很快,沈宗年嗅到了一丝陌生的味道。
甜美的、张扬的香水。
其实真的只有非常、非常淡的一丝,但落单的困兽总是极其敏锐。
前方又起风,月亮也隐去,这条路不算很短,沈宗年背谭又明踏过初冬的薄雾,踩过紫荆的树影,走过很多个春夏秋冬,但也一定会有走完的时刻。
回到家沈宗年把谭又明放到沙发上,从鞋柜里拿了棉拖给他换了。
谭又明头没那么晕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晚上都不回我的消息,我可是给你拍了份大礼!”以德报怨,真叫人感动。
沈宗年接过他递上星云测绘,安静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年为了争权夺利,沈宗年放弃的东西太多,爱好、休息、名声甚至部分健康。
参加天文社已经是读书时代的事,遥远到他本人都快要忘记,只有谭又明还记得。
沈宗年看得很仔细,很珍惜,脑中却也不禁浮现Faye在拍卖会现场和当晚拍价最高那幅画站在一起接受采访的画面。
沈宗年就把手收回去了。
谭又明是真的很喜欢给人送礼物,他垂着眸想。
沈宗年平静地说了谢谢。
谭又明怔了一下,觉得对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有一些落差,他不禁有一点失落。
心里也忍不住叹气,再次确认沈宗年的确是不太容易获得快乐的人。
不过谭又明天生锲而不舍,并愿意为此继续付出努力。
沈宗年没看见他脸上露出的那点郁闷,回了房间,图影放在案牍,想了想,最终还是收进了抽屉。
拿了浴袍去冲凉。
谭又明趴他背上的余温还在,呼吸、气味,在后颈,在耳畔,甜的还是苦的,沈宗年不知道,水流冲不走谭又明的触感,但滑过沈宗年的腹部时却带起了欲望。
沈宗年冷眼旁观,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罪魁祸首此刻尤不知死活地过来拍门:“沈宗年,你的平板呢,我玩会儿游戏。”
水珠滑过滚动的喉咙,沈宗年厌恶地看着因为声音更加兴奋的地方。
他不应,门外的人就继续敲,一声声,像煎熬的火,又似催命的符:“沈宗年,你干嘛呢?”
沈宗年气息粗重,靠着墙,艰难地仰起头,企图在氤氲的潮湿里寻求一丝氧气。
“给我开一下门!”
镜中的面容扭曲、麻木,沈宗年放弃自己的身体,也拒绝回应谭又明。
很快,浴室彻底被潮雾吞没了。
商会换届在即,各方势力斡旋,从下半旬开始,海市的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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