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不再能听出和孩子们在一起时的亲和:“再联合其他几个部门做一个综合性评估和应急方案。”
他挂了电话,沈宗年问:“怎么了?”
“老样子,”谭又明挂了电话脸上那副唬人的神色就不见了,低着头查看工作邮件边说,“换届嘛,新官上任三把火,几家协会扯头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项抽检那项复查的。”
谭又明又打了几个电话同下属协调工作,他靠着昆明湖的栏杆听对面讲,神色淡淡的,不过目光转到沈宗年身上时,就对他笑一下。
沈宗年把人拉近两步,以防他被游客撞到。
等他讲完,沈宗年问:“需要回去处理还是继续逛。”
“当然继续,”谭又明回完最后一个信息,抬头说,“我还没逛够呢。”
“嗯,”沈宗年随口同他闲聊,“协会那边能协调吗?”
“当然。”
沈宗年放了心,想了想,还是多一句叮嘱他:“鉴心的评审通过后,监测和抽查只会越来越多,你以后要多留心,需要往年的数据可以去问钟曼青要。”
“我知道,”谭又明笑话他,“你怎么那么啰嗦!”
沈宗年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两人从湖心亭往回走。
哈苏镜头光感强,拍黄昏最好,红墙石狮子,金瓦缀白杏,沈宗年按下的五百四十八次快门,每一张都有谭又明张牙舞爪。
“我这样行吗?能不能拍到它的尾巴。”
宫里连猫都是老爷脾气,沈宗年半蹲着耐心调焦距,微皱起眉:“你别乱动。”
谭又明努力坚持,怕沈宗年拍不到自己最帅那一刻,却不知道,最精密的镜头是沈宗年的眼,捕捉记录这再不会重来的每一刻。
落日熔金,古城红墙,目光对上,中间隔着天南地北游人,猫冲谭又明叫,谭又明冲沈宗年咧开嘴笑,春风喧嚣一阵,又渐静止。
谭又明跟猫拍,跟鸟拍,松鼠也没放过。
沈宗年移开一点相机,提醒:“衣领。”
谭又明伸手胡乱压了压,沈宗年看不过眼,走过来给他弄好。
他敛着眉,神情专注,谭又明忽然抓住他的手:“我们还没有合照。”
沈宗年的手顿了一下,旁边被栓在树干的萨摩耶还在哈哈伸着舌头等。
“你不是要跟狗拍?”
“跟你拍。”
听着像骂人,沈宗年婉拒:“没有三脚架。”
“这还不简单,”谭又明找了个游客,“你好,请问能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女生抬头,愣了一下,笑道:“可以呀,”接过哈苏问,“你们是明星?还是网红?模特?”
谭又明说:“我们是游客。”
女生点点头,接过相机指挥:“哇,酷哥,你太严肃了。”往宫门口一站像唬人的锦衣卫。
“帅哥,你搭着他肩膀。”
谭又明把人肩膀搂紧。
快门声阵阵,掩盖节律心跳,宫墙上的鸟扑扇着翅,来了又走。
“我拍了好多张,看看有合适的吗,没有再拍。”
谭又明看来看去,不自觉扬起唇:“神了。”沈宗年一袭黑色长大衣,双手抱臂,英俊锋利,像山顶的一抹雪。
“谢谢你,拍得特别好。”
女生摆摆手,“嗐”了一声,心说你们都长这样了,要拍得不好还真挺难的。
晚上吃淮扬菜,谭又明点单,沈宗年从大衣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接。”
“菲利佩?”谭又明紧张,“不会是要反悔吧?”
“……你先接。”
谭又明听了几句,突然笑了,挂了电话,跟沈宗年说:“问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一起去滑雪。”当年在大学的冬季社团里不打不相识,一晃过去许多年。
沈宗年帮他挂大衣:“想去吗?”
谭又明挽起袖子:“你不是还有工作?”
沈宗年不知想到什么,说:“你想的话可以去。”
谭又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太好说话了,不像沈宗年。
没在阿尔卑斯滑成的雪在首都滑上了,天气很好,雪山春光。
沈宗年帮谭又明戴好雪镜,扣好滑板,和菲利佩比了几场,一胜三败,谭又明喘着气让沈宗年报仇,菲利佩扯着英腔控诉:“以前冬季赛你也这样,玩不过就让年出手。”
谭又明笑得狡黠:“那怎么了。”
菲利佩记得决赛最后一场,沈宗年以巨大的劣势夺冠,摘下雪顶上的旗帜杀了个回马枪直直飞到谭又明面前,为他献旗。
阿尔卑斯山脉就伏在沈宗年肩上,谭又明的笑容比雪顶的太阳灿烂,紧紧拥抱着他,在雪地里摇着战旗欢呼。
那是沈宗年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赛,赛事观看人数破了联校历史纪录,社团招新人数也达到高峰,和赵声阁出任社团队长那一个学年持平。
不过大家后来发现,沈宗年根本不参加例行训练,后来连学校都不怎么来了。
哈苏挂在沈宗年胸前。
“沈宗年,我这样。”
“这样。”
“再这样。”
他颇为风骚地炫了个180°立刃斜滑降。
“你注意一下运镜。”
“……嗯。”沈宗年面色不算太情愿,但也按照他的要求转移了镜头。
“拍到了吗?”
沈宗年把相机给他看。
“我靠,我太帅了。”
“……”
谭又明:“再拍几张。”
“你仰拍,显得我腿长。”
沈宗年蹲下。
“还要个俯拍视角,你后期剪视频的时候记得帮我加个特效。”
沈宗年站起来抬高手。
谭又明大手一挥指点江山:“过S弯你倒滑好吧,给我一个正脸,就像是我向你俯冲过来然后你张开手把我接住了一样。”
“……嗯。”
谭又明研究了一会儿:“你觉得我转圈比较酷还是漂移比较帅?”
沈宗年扫了一眼,惜字如金:“差不多。”
“是,”谭又明也为难,“我很难不好看。”
“……”
谭又明一边看手机一边无意识地动了动腿。
沈宗年蹲下去检查他的滑板,给他两只脚都扣得更紧些。
谭又明把他拉起来,指示:“这里再重拍一下,最后来一个特写作为ending,你懂吗。”
谭又明的滑雪也算沈宗年手把手教的,他抬个脚沈宗年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动作:“嗯。”
“我看看。”
谭又明满意极了,吩咐道:“沈宗年,你把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给我姑妈舅舅三叔姨奶奶还有四个小妹单独发一份,然后再在家庭群和家族群里各发一份。”
“……”
谭又明补充:“别用我的账号发,用你的发。”自己发显得好刻意。
沈宗年真想骂他一句神经。
橘红落日溶在雪山,雪场变成蓝紫调,山脚升起澄黄灯火,谭又明一套八百个炫酷动作玩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行了,我没力气了,你背我吧。”
沈宗年垂眼看着他,还没开口,谭又明已经自己起来爬上他的背。
他熟练而稳当地搂着沈宗年脖子,指挥:“我想要快一点。”
沈宗年今天出奇地好说话,把人往上掂了掂,低声说:“抱紧。”
下一秒,就往山下俯冲。
风雪掠过谭又明的脸,他兴奋地欢呼:“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宗年接收了指令,加速带他越过重重山峦,层层雪雾,谭又明忽然回到了十六岁的费尔别克里。
沈宗年是他桀骜不驯的战马,是他训好的英勇雄鹰,带他飞进天际那片遥远的、即将消失的暮色。
越过一个小山顶,风扬起雪,谭又明迅速将脸埋进沈宗年的后颈,鼻尖、嘴唇和睫毛都抵着他的脊骨,沈宗年顿了一下。
风声巨大,谭又明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喊:“不行,太快了。”
风声掠过,他喘着气。
“你慢一点。”
沈宗年没有办法慢,也无法刹车停下,只想带着他粉身碎骨飞去最远的地方。
几个转弯,贴地飞行,到了山脚,谭又明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心脏热烈跳动,胸膛起伏,肆意地笑,在呼啸的风中大声道:“沈宗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Toffee吗?”
受伤的赛驹那么多,比它伤得更重、更可怜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谭又明唯独救了它。
“为什么?”
沈宗年没有脱下雪镜,高挺的鼻梁像雪山脊脉,薄唇显得冷酷,不近人情。
谭又明看着他,痛快地哈哈大笑起来,心说,就是因为这样。
因为它跑起来的时候,像你一样,张狂,野性,桀骜不驯,更早一点,还有那么点狼子野心,尤其是在刚从费尔别克里回来那几年。
为了赢,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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