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车场外太空的六小时五十六分钟被抛在身后,迎面是晦暗阴沉、没有太阳的黎明。
谭又明在沙发上醒来,挂钟刚转过七点,踢开脚边横七竖八的酒瓶,即便宿醉惨烈,也不忘第一时间拨打内线。
管家向他问早:“谭先生,您醒了。”
“沈——”谭又明刚出声便咳嗽起来,嗓子也哑。
“谭先生,您还好吗,我们在六点两个字的时候拨打过您的内线,想告诉您,系统提示沈先生的车离开会所。”
因为沈宗年昨晚进了套房后没有再叫管家,管家是不能主动去打扰的,所以只能看车辆进出提示来确定客人离开的时间。
“不过他走的时候您应该是还没有醒来,两个内线都没有接到,所以我们就没有再打扰。”
谭又明脑子嗡嗡作响,没有反应过来,喉咙像塞了一把沙:“什么时候,你再说一次。”
管家愣了一下:“今早六点——”
话筒“砰”声落地,谭又明冲到盥洗室哗地吐了一地,消愁烈酒、满腹酸水通通吐了个痛快,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沈宗年真的在鹰池留宿过夜,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谭先生!谭先生!”话筒那头径自传来管家焦急的唤声。
谭又明无暇应答,又吐一轮,直到腹中无水,才抬起头,镜中的脸人不人鬼不鬼,惊愕掺杂愤怒,嫉怨包裹不甘,好扭曲。
他大口喘着气,有些呼吸困难。
客房内线未挂,手机振动又起。
谭又明以为是自己没去上班杨施妍找人,不料却是庄维,声音激昂:“谭先生!光讯的案子有进展!”
“沈先生的代理人今天明确同意接受三倍溢价!!”
“如果真的成交,这将会是中央大街的新神话!”庄维志在必得,“他们应该是终于筹到了大笔的流动资金,如果你有意再提高——”
“庄维,”谭又明打断,声音仍是沙哑却已恢复理智,“意向合同签了吗?”
“还没有,不过谭先生,我有信心——”
“不用签了,”谭又明感到厌烦与疲倦,“按照正常市值卖给他们。”
庄维错愕,不甘心到嘴的肥肉,欲劝说和争取:“谭先生,能询问一下原因吗,这个机会非常难得!”
没有这样的买家,没有人会如此无底线地一退再退,更没有人会拥有这样宽裕的现钱,谭又明的条件太苛刻,本来他都以为这是一桩不可能实现的交易。
“如果成交,您的资产和影响力都将上到一个新的台阶!”
“我的个人原因,庄维,谢谢你的提示,”谭又明将手机放在流理台,捧冷水泼脸,“我清楚自己的决定,你顺便尽快把我和他所有合资合伙、共同参股的个资做析产,就按原价卖,他不要就卖给别人。”
游戏结束了。
他不再斗气。
这次是真的。
沈宗年为了离开,缔造了中央大街的新神话,可见意志之坚决。
他放沈宗年走。
“越快越好。”
谭又明挂了电话,快速洗了个澡,让管家拿来一套新的西服直接去了平海,顶着沙哑的声线开会到下午,看不出分毫昨日的声色犬马。
只是喉咙干得像着火,下会时顺道去秘书室找人要凉茶,杨施妍正领下属吃下午茶。
“老板,”杨施妍举着一块被咬得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糕点问,“吃不吃?”
谭又明没什么精气神地靠在门边:“又是御心居?”
“喜来登。”
“你们吃吧,”谭又明揉了揉喉咙,“给我沏杯茶,谢谢。”
杨施妍听他的声音就知道是酒喝多了,罗汉果润喉,胖大海利咽,再加半勺梨膏止咳,谭又明大半杯下肚,人重新活过来。
杨施妍看他状态不佳,关心道:“老板,预约医生看看吗?”
“不用,”谭又明喉咙缓解了一二,立马变工作狂人,“会议纪要拿给我。”
杨施妍递上文件夹,想起近日跟庄维交接的光讯事项,猜测他和沈宗年之间不同寻常,不知要不要避嫌:“老板,喜来登是寰途那边订的——”
“没事,他们订你们就吃。”
私情是私情,公事是公事,他和沈宗年怎么样不影响寰途跟平海,不能伤害两个企业的邦交和两方员工之间的友谊,他嘱咐,“记得适时还人情。”
杨施妍放了心,又抽出一个会议议程给他过目:“后天早上在鉴心开工作推进会议,寰途平海都出席,您赴会还是指派?”
谭又明公私分明,在与会人员处签了字:“我去。”
同一份会议议程被钟曼青呈递到沈宗年面前,沈宗年回复:“指派。”
明天他要去西半岛考察,十六年前慰问贫困儿童的小渔村。
沈宗年当权后,寰途在那里建了不大的码头和保证了基本的邮运,随着人口增多,扩建项目势在必行。
这个地方意义特殊,以前有老旧码头改造扩建出过事故,沈宗年决定亲自去一趟。
翌日早上九点十分,司机将谭又明送到鉴心。
他特意早到二十分钟,和CMO聊了一会儿,差五六分钟正式开会,与会人员陆续就位完毕。
乔睿极少来鉴心,差点找错会议室。
“谭先生。”他笑着打招呼,走到第二把手的位置坐下。
“乔先生。”谭又明不意外,如果沈宗年走了之后,总部的首席运营官换人,那鉴心这边几乎就是跟乔睿打交道。
乔睿看着他说:“沈先生今天有事,我代会。”
谭又明无所谓笑笑:“提前熟悉磨合也好。”
他坐到主位上,技术经理主持会议,谭又明依旧是先让大家畅所欲言,气氛比较轻松,两轮风暴后,他才发言。
乔睿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目光不禁落到他颈间那条暗纹绸质领带,他在沈宗年办公室里见过一条同系列不同款的。
第48章 真正的痛苦
从南美回国的第一周,寰途里几个关系较近的中高层请乔睿吃饭,算是个私下的欢迎会,他去邀请沈宗年。
沈宗年站在办公桌后,正准备下班:“我在场你们放不开。”
合格又礼貌的婉拒,乔睿却不买账,靠在门边笑着望他:“啧,还是这么绝情。”
“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沈宗年收好搭在扶手边的暗纹领带,直面正视他:“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今天寰途最年轻的副总是你。”
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沈宗年不认为自己欠他的。
乔睿不吃这一套:“不外派我也能坐上这个位置。”为什么要远赴重洋给别人打江山。
“那就不会只是五年。”
前些年乔睿父亲乔宏在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中被其他董事联手做局排挤,所以决定拥护新主立从龙之功,和沈宗年合作是他们给彼此的一个机会。
乔睿眨了眨眼,换条路子:“接风宴一把手都不出席,别人岂不是觉得我在寰途立不住。”
“公司给你正式的欢迎仪式上会有我的发言环节,还有,”沈宗年赶着回家给谭又明做晚饭,边关电脑边说,“你立不立得住不是靠我出席你的私宴,是靠你的能力。”
乔睿挑起眉,举一反三:“这么说谭先生能立住不是靠才干能力?”毕竟从大学开始,谭又明的每一场商业赛和模拟路演沈宗年都不会缺席。
沈宗年丝毫未被挑起情绪,四两拨千斤:“他在商赛上被伯格思要名片的时候,你还在读伯格思写的教材准备期末考。”谭又明确实很幸运,生来就各路光环加持,但他绝不是绣花枕头,也绝没有不努力,聪慧机灵和人格魅力也是天赋的一种,他的实力,沈宗年最清楚。
乔睿不服气,却也只能无奈地一笑:“你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一个普通的聚餐邀请你也这么难?”
“所以不必再浪费时间。”沈宗年一语双关。
“那你呢?”乔睿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沈宗年用一种更冷漠的目光看着他,淡声警告:“乔睿,你越界了。”
大概是陷入回忆,视线停留得过久,谭又明也警告他:“乔先生觉得呢?”
好在乔睿一心二用本事了得,还算从容地笑了笑:“投赞同票。”
谭又明转回去继续和大家讨论,期间偶尔皱眉,停下来喝一口茶水。
后续几份摸底调查中出现了几个细节纰漏,谭又明声音微哑,语气不凶,话却很重:“荔枝角的城建项目虽然不是我们的一级类目,但事关公共基建,协会和商会都很重视。”
他面色不似以往红润,因此正色起来更显严肃:“该批的资金优惠一分不少,各位的奖金也一分不少,我不希望大家因为地段而对它敷衍。”
他说完轻声地咳起嗽来。
谭又明不轻易训人,一直好说话的人忽然说了重话,叫人不得不提起心,从高管到中层,个个都神色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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