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和高淑红晚上回别庄,谭多乐也要跟着谭语琳回家去了,背上她的小书包,恋恋不舍地回头。
宝荆山一下空荡清冷起来,沈宗年坐车回到万荆堂,谭重山和谭又明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说不上吵架,但彼此情绪都有些激动。
“他的婚事连我和你妈妈都做不了主,你有什么立场拍板?”
改祖制、破纲常谭重山都不跟儿子计较,今年大祭不算圆满也没什么,凡事都有头一次,他二十啷当的年纪也不比谭又明做得更好,但唯有这个。
谭重山严肃警告谭又明:“宗年是沈老爷子托给你爷爷奶奶的,你能说上话吗!”
“那我说错了吗?他们不就是当他是个香饽饽,恃恩逼亲罢了。”
晚餐的积食堵在胃里叫人难受,那碗老鸭汤顶到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已经许久未出现过的细微的电流又从胃部蹿到心口:“大姐刚离婚,这边马上给他安排上,你以为和亲啊。”
谭重山皱起眉:“我和你妈妈、你爷爷奶奶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绝不会让宗年吃亏,更不会让他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但我们要听的是他真实的想法,他的表态,而不是你处处越俎代庖。”
“你坐什么位置,该说什么样的话,会引起什么反应,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这么说大家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宗年。”
“你别跟我扯什么他自己也拒绝了,那不还是看你的脸色行事。”
“宗年从小到大什么都惯着你、让着你,但你不能得寸进尺,越来越没有边界和底线!”
“你把他当什么,你有什么立场和身份去决定、主宰他的人生大事。”
“这话我早该说了,你平日里让人百依百顺,随叫随到,宗年也惯着你,从前是我没有扳正你这个毛病,现在越发变本加厉。”
“宗年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规划,不是你的所有物,不能也不该完全凭着你的喜好和你的意愿去生活,谭又明,你不能这么霸道!”
谭又明一点表情也无,面色尚能维持冷静,心中已翻起滔天巨浪。
他不能吗?
他凭什么不能?
“况且,”谭重山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你口中所谓的“恩情”才对你百般容忍,你这样,和别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今天这样,才是真的让他难做。”
“哐当——”
沈宗年直接推开门,碰翻的茶杯映入眼帘他就知道,谭又明又犯病了。
谭重山也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儿子,没注意到微颤的尾指,只疑惑他最近情绪为何总有些古怪,沉不住气。
无法将真实原因托出,沈宗年只能上前拽住谭又明,是安抚,亦是掩饰,对谭重山道歉:“谭叔,抱歉,是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意愿才托又明帮忙拒绝的,请您不要责怪他,我们再回去聊一聊。”
谭重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儿子把另一个儿子拉走。
夜间池塘因为无人放花灯显得冷清,山风一吹,木樨的芬芳也飘成冷香。
谭又明甩开沈宗年大步往前走,沈宗年拽住他的手腕,黑沉的目光从他的脸逡巡到双手,问:“哪里难受?”
谭又明用力推了他一把,目露凶光:“怎么,还没进我们家的门就想管我了?”
他手抖,肩膀也抖,情绪很不对,沈宗年轻而易举制住他,冷静道:“你冷?”
谭又明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少他妈——”
“谭又明,”沈宗年一把攫住他,力气极大,目光漆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我知道你怕什么。”
谭又明一怔,他自己都不知道,沈宗年竟然知道?
长廊深深,佣人们都去过节去了,空无一人,屋檐的荷花灯忽明忽暗,沈宗年没有表情地望着他,平静到有种极致的理智和冷静:“我不会联姻,你担心的事也永远不会发生。”
谭又明皱了皱眉,紧盯着他,似在评估考量这话是否可信。
沈宗年却不知道,谭又明正置于蒙昧混沌的临线点,明暗交界,光影虚幻,他疑惑、混乱和思索,跌跌撞撞,再走一小段马上就要找到天光熹微的出口。
沈宗年却只当那是分离焦虑的驱使和躯体化的表症,是精神病理的作祟和操控,不含感情的投射,更与爱恋和欲念无关。
“我不会离开谭家,也不会离开你,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会做。”这样忠诚的话叫沈宗年这样面无表情又冷淡至极地讲出来,反倒有种一言九鼎的威信和决心。
纵使是谭又明,心里也是一震:”为什么?“
“你不是要我站你这边吗?”
沈宗年漆黑的瞳仁一错不错地盯紧谭又明,真像个什么地宫出来的鬼使,今晚就要将他的命索了去,永生永世地纠缠:“我说过,以后我们之间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这番话显然大大安抚、取悦了谭又明,身体平静放松下来,但又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心被怒火烧着:“我逼着你了?不愿意——”
“没逼我,我自愿。”
谭又明得到应承,仍觉心有空洞不被填满,他要的是这些,又不只这些,要来要去,要不到点上,所以面对沈宗年,永远委屈焦灼不知足:“沈宗年,这是你欠我的。”
“嗯。”
谭又明尤不满足,词不达意,只能恶狠狠道:“你永远欠我!”
“我会还,你现在跟我回去。”沈宗年嘴上说着表忠心的话,力道却强势,羁押的姿势,不容抗拒。
房间里也被佣人放了祈福的荷灯,瞥到那张不知怎么被沈宗年秘密运送下山的床单,谭又明一顿,心中愈发烦乱,千头万绪,头脑像发了高烧似的,气冲冲地扭头看向沈宗年。
沈宗年担忧地看着他,目光坦荡而清正,谭又明更加恼火。
对峙的视线像花灯里幽暗的烛火,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那幽暗的火苗仿佛从谭又明的眼睛烧到了心脏,心中那些激荡着的、昏暗不明的情绪挣扎着仿佛就要在这千万分之一秒破土而出,忽然,手机响声打断了这焦灼难耐的拉锯。
谭又明猛地被拉回思绪,接听起来。
片刻,他严肃地皱起眉,对沈宗年正色道:“文件下来了,我们必须马上去找汪思敏。”
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目光中探到了局势扭转的风向,以及,无法预知的,危机或转机。
第61章 局势转机
中元节的第二天,对寰途平海来说,都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工作日。
寰途的高层会议上,宣布了钟曼青出任战投部门和情信部的一把手。
她的徒弟唐姿将出任沈宗年的新助理。
唐姿比起她八面玲珑的师父,看起来更严谨和严肃,叫人不敢欺了她面嫩年纪轻。
会议不到十一点就结束,沈宗年走出会场,长廊两道的屏幕在播实时新闻。
“截至10日上午十一时,海关联合警暑金管多个部门统一部署,首战告捷,围剿境内外诈骗园区……三十八个窝点潜藏……伙同金融机构、拍卖行、黑市……”
“同时于滨州地开展清扫黑恶势力……根据相关线索……抓获……截取证据……为海贸会的顺利开展提供了安全保障……”
“由于潜伏支点众多,结构庞杂……目前在逃嫌疑人员数量高达……”
“范围囊括汀岛至罗浮港,主要集中在各大港口方向,部分嫌疑人员身上佩戴枪支和……联合部门将加大警力通缉……希望广大市民……”
“接下来为您播报天气预告,天文台最近发布台风蓝色预警。”
“台风‘蝴蝶’(强热带风暴级)已于西太平洋形成,受洋面热带低压影响,‘蝴蝶’即将进入本港800公里范围内,预计于后日傍晚登陆内岛……”
沈宗年独自进入专属电梯,回拨出一个未接来电。
蒋应刚从拳击馆出来:“东西到了,你验验货。”
两座鹦鹉连珠纹青玉圆屏,一双粉彩大凤尾耳瓶,沈宗年为谭又明准备的。
不算道歉,中元大祭那一出不大不小,让他去给谭家的长辈们示个好。
沈宗年抬手看表:“明天吧。”
“又有会?”蒋应料是海贸会在即,关心道,“最近下雨,你要是不急等天气好了再来也行。”都是内地出关的珍品,交易、运送和安保都要周全。
沈宗年匆匆放下文件,关闭换风系统:“我再跟你定时间。”
今天他们要赶去找汪思敏,谭又明明确接收到了组委会要查曾家的风声,海贸会即日开始,曾家负隅抵抗,另寻同盟刻不容缓。
蒋应消息也灵通,不多问,打听起另一桩:“听我小姨说,谭家那边提了跟你结亲的意思?”
太太们的牌桌就这么大,手头但凡有还未嫁娶的少爷小姐都逃不过张罗,沈宗年不意外,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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