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又明如实告诉他:“他们只难过你不见了。”
沈宗年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谭又明急道:“是真的,你救了我,一身重伤,下落不明,差点丢了命,他们很愧疚,对你只有感激和想念,爷爷还说你爷爷给他托梦,问他孙子去哪里了,爷爷说他都不知道怎么回,没法给沈爷爷交代。”
“他们失去你,就等于失去我,只要你还活着,还能回家,他们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中国父母就是这样,若是以前,他们也许要经一遭周折,但经历过生死离别,其他一切又都变得不再重要,孩子能平安健康地回家,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
沈宗年仍是回不过神来,心中愧疚,但也没有后退,如果总要辜负谁,辜负什么,他都一定不能辜负谭又明:“好,那平海的涨幅让寰途来,我去告诉他们是我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那回去了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吧。”
谭又明挺凶,抬起头就要去亲沈宗年,距离十四年前的费尔别克里,沈宗年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太阳的心脏,就在他怀中跳动。
沈宗年是冰天雪地里风尘仆仆的旅人,小心地、珍重地接住这轮炽热的朝阳,揽着他的腰,按进自己身体里,腹部相贴,唇齿相交。
他们是两小无猜的玩伴,是生死相随的爱侣,曾经一起读书识字,如今又一同探索、品尝彼此人生中另一种果实。
他们不熟练,却格外契合。
沈宗年比谭又明自己还要熟悉他,狡猾的舌会胡搅蛮缠,门牙换牙是吃苹果的时候掉的,那颗后牙咬人很疼,如今都被沈宗年一一尝过。
他的吻如他本人一样直接、强势,充满侵略性,谭又明的唇舌则嚣张、挑逗。
沈宗年教训他从来都是手拿把掐,犬齿一咬示作警告,轻而易举镇压舌头又细密地安抚。
台灯的流苏悉悉索索,墙上剪影勾缠胶着,犬齿对上虎牙,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唔、唔……”
谭又明不肯认输,用力扑他,两人跌落在床,都气喘吁吁,谭又明摸到他腰上的伤疤,好几处,大小不一,凹凸不平,鼻子不争气一酸。
这些伤本应长在他的身上,在甲板上如果不是沈宗年扑到他身上挡住那些滚落的货箱,九死一生的是他。
他低头,用鼻尖拱了拱锁骨上的伤疤,像一只动物给另一只动物抚慰伤口。
温热的鼻头像羽毛一样扫在那块微微凸起的皮肤上,沈宗年喉咙滚动,刚要开口训他。
“沈宗年。”
“疼不疼啊。”
“不疼。”
“谭又明,我不疼。”只有谭又明哭的时候,他会觉得疼。
沈宗年能忍受重伤的折磨,能忍受巨浪吞噬的痛苦,唯独受不了谭又明哭,他皱起眉摸着他的脸,目光中带几分着急:“哭什么?”
“我觉得你疼,”谭又明哽咽着为他打抱不平,“老天欺负你,沈家欺负你,连我也欺负你。”
“没有,你没有欺负我,”沈宗年马上严肃地纠正他,“只有你爱我,你说的,你爱我。”
“对,我爱你。”
“沈宗年,”谭又明忽然没来由地说,“其实我在宝荆山的山阳面寻了一块墓地。”
沈宗年皱起眉头。
谭又明直直看着他:“是合葬的双人墓。”
沈宗年握在他腰上的手猝然收紧。
“如果你回来,那死后我们就一起葬在那里,如果我没有找到你,那以后我就自己住进去,另一个碑刻你的名字,就当你永远陪着我。”
“谭又明,”沈宗年被他说得心酸又恼怒,把他用力抱进怀里,嘴唇碰他耳朵的时候却很轻,“你是不是傻。”
“我觉得你比我傻。”
谁会傻到这样默默喜欢一个人十几年,喜欢到一退再退献出生命,喜欢到做朋友做亲人也无所谓。
谭又明抬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下头:“我是你教出来的,你傻,我自然就只能跟着傻。”
沈宗年捧着他的脸,指腹按了按他还有些红的眉眼,哑声说:“别碰瓷。”
谭又明用鼻尖拱了拱他的:“就碰,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
“好。”
“沈宗年,”谭又明抵着他的额头,“你喜欢我那么久,又不能说,是不是很辛苦?”
“不,”也许曾经有过痛苦的瞬间,但快乐和温暖远多得多,谭又明给他的是任何东西都无可比拟的,“我很感激,在你身边的是我,无论什么角色。”
沈宗年认真地说:“谭又明,不要再乱想,你值得最好的,别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嗯,所以你也得是我的,你就是最好的。”
沈宗年拨了拨他垂下来的头发,深深凝着他的脸,心里发疼。
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人因为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几百个日夜谭又明是怎么走过来的,有没有再病到住院,每一次希望落空的时候在想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些,沈宗年就觉得自己疯了。
他珍爱地摸了摸谭又明的脸,心里发誓一定要把人养回来。
两人目光胶着在一处,脉脉地,痴痴地,都觉心酸,都觉委屈,不是为自己,是为对方。
都觉得对方苦,都觉得对方傻,都为对方叫冤,都恨对方爱自己太少而爱对方太多。
谭又明心疼沈宗年隐忍苦恋十多年还差点为自己丢了一条命,沈宗年怜惜谭又明顶着分离焦虑熬过几百个日夜在无望的绝境也不肯放弃。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着,褪去了睡袍,要皮肉相贴,要筋骨相连,要缠成一根连理枝再不分离。
海潮声过,旧旅馆里一双傻子终于都找到了自己身体里丢失的那一根肋骨,得到了几百个日夜里的第一场好眠。
次日从十一区岛返航,停靠明隆旗下的宝莉湾客运码头。
关可芝说来接人,谭又明以为只有她和谭重山,在贵宾室见到老爷子、老太太,甚至还有陈挽和赵声阁,着实吃了好一惊:“嚯。”
关可芝和高淑红先红了眼,双双上来拥抱沈宗年,沈宗年有点无措,但还是展开双臂,一手揽着一个低声说:“关姨,奶奶,我没事。”
老爷子和谭重山按着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咱们回家。”
沈宗年看向赵声阁和陈挽,点了点头:“谢了。”
陈挽笑着摇摇头,赵声阁就不太客气了,点点头:“先欠着。”
谭又明难得一次不驳他:“下次正式请你们吃饭。”
“好。”
商务轿车驶回宝荆山,高淑红和关可芝一路张罗着给沈宗年安排个仔细的身体检查,又说让大师上门来看看风水祈个福。
唐姨早已准备好艾叶柚子水,洗尘除秽,否极泰来。
那吵嘴鹦鹉大叫着“年仔,回家!”“年仔,回家!”,这次终于成真。谭又明当着全家的面让管家将两人的行李都送去沈宗年房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和接受,谁也没有异议。
第72章 倦鸟归巢
谭家这一年多没有吃过一顿正经团圆饭,今日饭席摆得满当,生怕饿着沈宗年,关可芝给他夹龙凤宝盒,高淑红给他盛沙参竹荪,谭又明嚷着“他都吃不下啦”,转头又塞了沈宗年半碗红豆沙,说:“先吃我的。”
关可芝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生动有活人气的儿子,竟有一瞬晃神。
沈宗年不在,谭又明就把两个人所有的责任挑在肩上,只有沈宗年在,谭又明才能做谭又明。
一顿晚餐结束过了九点,沈宗年谭又明回了他们的八角楼。
佣人已经把行李放置好,大熊猫旧了,巴巴望着窗,今日终于盼回主人。
沈宗年打开衣柜,西装睡衣,袖扣领带,谭又明的和他的掺杂着,各占一半,好像昭示着以后的生活也不分彼此。
他打开衣柜取了浴袍,门拉上的最后一刻,又重新推开。
睡袍有褶皱的痕迹,领带也不是平时放置的样子,沈宗年对着这个能装人的衣柜渐渐皱起眉头,心沉到了底。
谭又明一进来就看到沈宗年静静地站在衣柜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点心虚,昂起首先发制人:“你做什么?”
沈宗年这才抬起头,深深看着他,朝他伸出手:“来。”
谭又明觉得他是知道了,有些丢脸。
沈宗年也不戳穿他,只是把他带过来。
谭又明扎进他怀里:“不许说我。”
“没人说你,熊猫要帮你洗一下吗,手洗。”看起来像被经常蹂躏,毛都不顺了,也不知道扎不扎手。
谭又明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关可芝那么执着于洗熊猫,他将全部力气倚在沈宗年身上嗅他:“嗯。”
谭又明拿了他的手机玩游戏,沈宗年取了浴袍去盥洗室。
谭又明不管先来后到:“我也要洗。”
沈宗年觉得他还是有点不开心,故意让半步:“那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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