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
谁要跟薄昀那个讨厌鬼说话。
还是这种丢脸的时刻。
但是就在他纠结疲惫的时候,他却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声音清冷,玉石撞击一样,与这个暧昧苦闷的浴室全然不符。
姜灼野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而等他慌乱地抬起眼,他看见他那个全世界最可恨的“伴侣”,就站在浴缸旁边看着他。
还是这样衣冠楚楚,丝毫没有避讳,神出鬼没,见证了他所有狼狈。
姜灼野真想拿旁边的陶瓷摆件砸在薄昀脸上。
但他被这样一惊吓,一瞬间松懈了所有力气。
他只能哑着嗓子骂道:“你有病吧,薄昀。好端端的你进来干嘛,怎么,真的想给我助助兴?”
他现在浑身没力气,却还眼神挑衅地看着薄昀。
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样子,姜灼野的眼睛也还是这样明亮。
他有一张俊美到张扬的脸,充满攻击性,但现在坐在圆形浴缸里,脸颊,嘴唇都泛着红色,眼睫和鬓角都被水汽弄湿了,却又有一点不堪一击的脆弱性。
矛盾地混合在他身上。
薄昀事不关己一样地想道,姜灼野能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很多事情,也算姜灼野自作自受。
“怕你溺死在水里,所以进来看看。”
薄昀冷静地说道,也不管浴缸边缘被姜灼野弄得潮湿不堪,施施然在旁边坐下。
“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好端端的样子,”他嘲讽道,他注视着姜灼野泛着粉色的鼻尖,还有过于湿润的眼睛,“你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吗?还挺持久。”
这绝对是反讽。
姜灼野想,他磨了磨牙,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薄昀。
但也许是药性,也许是这浴室里太过潮湿,雾气蒙蒙,即使是薄昀那张可恶的脸,在他眼里居然也充斥着吸引力。
姜灼野咬着嘴唇的牙齿更加用力了。
“出去。”
他低声对薄昀说道,“快点,谁准你随便进来。”
薄昀却不动。
他坐在雪白的浴缸边缘,眼神像一柄最为锋利的手术刀,上上下下略过姜灼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低声问:“你自己能解决吗,很难受吧?”
“关你屁事。”
姜灼野真是忍不住了,看他笑话也该有个限度吧。
他被放倒了,窘迫不堪,薄昀就这么幸灾乐祸吗?
他这下子视线是真的在周围逡巡,准备找个什么把薄昀打出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看见薄昀那只结实有力,却又白皙修长的手伸进了水里。
水湿漉漉地弄湿了薄昀的衬衣袖口,覆过薄昀的手指,手背,一路向上蔓延,直到手臂出都变得晕湿。
姜灼野的声音一下子像被掐在了嗓子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薄昀。
一滴水从他的鼻尖坠落,说不清是汗还是水,掉在水面上,晕开了细小的涟漪。
他被薄昀的手抓住了。
水是温热的。
可是薄昀的手好像是冷的,像一只幽暗却灵活的水母。
不知道是在爱抚他,还是要绞杀他。
“你干嘛?”姜灼野嗓子都吓得哑了。
“你说呢?”薄昀反问他。
“就当我今天日行一善,”薄昀注视着姜灼野,他的眼睛像冬日里的晨光,即使明亮也感觉不到温度,“你最好感恩戴德。”
.
姜灼野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十几分钟。
这间浴室太空旷了,素雪一样白,白得让人发冷,却又从心底里产生热意,让人眼前都要冒出金星。
他一只手掰在浴缸的边缘,要极力克制,才能不发出声音。
浴缸里有浅浅的水声。
拨弄来拨弄去。
水面上泛出小小的涟漪,不断拷问着他的羞耻心。
他根本不敢抬眼,甚至无法睁眼,因为一睁眼就会看见薄昀。
薄昀。
他从唇里吐出热气,脑子里到现在都还昏昏涨涨的。
他真是不敢相信,他最讨厌的人,他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对方是个傲慢混蛋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薄昀疯了吧。
姜灼野模模糊糊地想道。
是不是婚姻会对人的大脑造成损伤,薄昀才会像基因突变一样离谱。
而他还没想完,水上的涟漪突然增大了。
他咬住了嘴唇。
几秒后,姜灼野抓着浴缸的手指不停收紧,在巨大的冲击下睁开了眼。
他失神地看着薄昀。
而薄昀顿了一下,从水中抬起手,他的手指上不断有水珠下滑。
这一点细微的响动落在水面上,在这空旷的浴室里简直震耳欲聋。
令人羞愤欲死。
姜灼野拼命压着声音,但是呼吸声还是很重,胸口还不断起伏着,说不出话。
而薄昀还在嘲讽他。
“真可怜。”
薄昀说,他到现在也神色不变,如果忽略他被水汽弄潮湿的衣服,发梢,他现在还像在开会一样衣冠楚楚。
他望着姜灼野,脸上不见笑意,但也不见嘲讽,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像被浴室里的水汽弄湿了,黑得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湖,轻轻地扇动一下,又像山雨欲来。
停顿了好几秒,薄昀才很轻声地说了一句:“姜灼野,如果你今晚真的跟那对姐弟走了,你会比现在还要不堪一万倍。”
姜灼野这次终于没忍住,随手抓住一个肥皂扔了过去。
“滚你的。”
他哑着声道。
第17章 恼羞成怒
二十分钟后,姜灼野灵魂出窍一样躺在床上。
而他旁边躺着薄昀。
他刚刚火速把薄昀赶了出去,自己冲了个澡。
然而等他想立刻龟缩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被薄昀拦住了。
“你今天就睡在这儿,今天是周五,我们应该睡在一起。”
薄昀坐在沙发上,仍旧是一张冷静到有些刻薄脸,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对他毫无影响。
他抬起眼看着姜灼野:“你不至于这么害羞吧,这么一点事情,也会耻于面对我。”
姜灼野想,是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这种厚脸皮。
我特么一个清清白白纯情了二十年的单身狗,真的受不得这么大的刺激。
但是他现在盯着薄昀那张冷艳又嚣张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
该说不说,男人真就这么回事。
在谁手里一泻千里,就会在谁面前英雄气短。
姜灼野抿了抿唇,实在没法反驳,一言不发地上了床。
薄昀也去简单冲洗了下澡,躺在了姜灼野的旁边。
姜灼野完全跟鹌鹑一样缩在了被子里,坚决不把头探出来。
但是薄昀知道他没有睡。
薄昀还没有一点困意,但是看着电脑上秘书发来的工作汇报,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今晚发生的一切,好像都非常漫长。
从他收到保镖的短信开始,到他从浴室里帮助姜灼野结束。
姜灼野刚刚的样子也一直在他眼前晃。
理论上来说,姜灼野不该是这样纯情的人。
可是刚才姜灼野自下而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浴室里弥漫的水汽,挂在姜灼野的唇上,眼睫上,那双过于水润的眼睛,像是真的要流下眼泪。
平日的嚣张,冷漠,桀骜,全都融化在了水里。
融化成一丝脆弱,摇摇欲坠地盯着他。
薄昀的手指用力,按着键盘的手不自觉地点了一下。
他偏过头,往姜灼野看了一眼。
莫名的,他想起姜煦在他跟姜灼野结婚之前说过的话。
姜煦说:“你别看灼野一副凶凶的样子,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是个小混球,但他其实挺乖的,小时候就会在我难受的时候给我倒热水。”
姜煦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真是直男,只会拿热水哄人,不过又还好一点,会把他的糖果分给我。”
“所以拜托对我弟弟好一点,虽然你们只是一段各取所需的婚姻,但是他真的是家里的宝贝,别欺负他。”
薄昀的眼前又晃动过姜灼野汗湿的脸。
他想起自己今晚在酒店顶楼抓住姜灼野,屋外一片狼藉,而姜灼野被困在那间稍显逼仄的空间里,那样不知所措,雪白的脸,殷红的唇,真像个被困在陷阱里的兔子。
可怜,却又招人心痒。
他想,也不能怪姜家这么宝贝姜灼野。
扪心自问,连他看见这样的姜灼野,也会觉得还是藏在阁楼里好一点。
他盯着手上的书,看了两页又没有看进去,侧过头看了姜灼野一眼。
姜灼野明显没睡,但也没玩手机,就这样直挺挺地睡着,像一条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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