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殉情?”
姜灼野下意识的,轻声追问。
其实他不该这样打听别人的家事,但他实在太震惊了,本能地就问了出来。
“因为他受不了没有我母亲存在的世界。”
薄昀继续很平静地说道:“我说过的,我父亲对母亲的执着,比我爷爷对奶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奶奶还算长寿。我母亲在我十岁就去世了,那之后我父亲就陷入了巨大的疯狂,心理医生也救不了他。”
他眼睫微微眨动了一下,到现在也能回忆起那野兽一样的嘶嚎,滚在地上的,染着血的刀片。
他看见这副场景太多次,像是印在他的视网膜底一样,现在也可以清楚回忆起来。
“他太爱我母亲了,我母亲是他生命力的来源,所以我母亲去世后,他就完全没有了生存的动力。可是他还有父母,还有我这个儿子,我母亲临终时叮嘱,要他照看我,要他不许轻易了断自我,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活了下来。白天他装得人模人样,照常工作生活,但是晚上他就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关在母亲的衣帽间里,一个人坐到天亮。谁也帮不了他,包括我爷爷奶奶。”
“然后,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生活……”
薄昀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点似怜悯,似厌弃的笑容,他想起他父亲的脸,这个失去了爱侣的男人,像一只落魄的鸟,终日盘旋嚎哭,简直是懦弱又凄惨。
他说:“我刚成年没多久,他就觉得完成了我母亲给他的任务,迫不及待就去见我母亲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给我。”
大概在他父亲心里,他也只是母亲的一件遗物,遗物长大了,可以独立生存下去,就不值得再留下只言片语。
姜灼野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他没想到,在薄家当年那短短的一则讣告后面,藏着的是这样一段故事。
那也难怪薄家不愿意公布真相。
真爱确实难得。
但堂堂薄家的掌权人,为了妻子殉情,没有人会称赞他的深情,反而多的是闲人要在后面嚼舌根,说他不堪大用。
但是他望着薄昀平静的脸,看薄昀像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
他却还是觉得骨子里那股凉意挥之不去。
他想,这种深情。
这种失去对方就无法存活,像藤蔓一样牢牢地需要攀附在对方身上,以至于最后为爱人殉情的爱情。
真的正常吗?
薄昀事不关己一样用湿巾擦了擦手指,随即看向姜灼野。
他很好心一样问道:“怎么了,被我父亲的事情吓到了吗?”
姜灼野迟疑地摇了摇头。
“没有。”
这毕竟是一件多年前的往事,又是薄昀的父亲,与他并不熟悉,也没有太大关联。
他虽然听得心底发寒,但也不至于害怕。
非要说的话,他只是在这一刻生起了一点对薄昀的不忍。
这并非怜悯。
薄昀也用不着他怜悯,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骄矜之人,这辈子都不需要谁的可怜。
但他望着薄昀,却还是会想,在薄昀父亲疯狂失神的那段时日,当薄昀远在国外求学,却接到父亲死讯的时候。
薄昀又该是什么心情。
这么骄傲,不愿意显露脆弱的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在处理父亲的后事,接手家业,以及安抚年迈的祖父。
姜灼野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他看着薄昀,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因为薄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倒是薄昀瞧着他的脸,瞧出了一点端倪。
薄昀走近几步,弯下腰,与姜灼野靠近:“怎么,听了我的一点悲惨往事,所以想对我好一点吗?”
他嘲笑姜灼野:“你脸上就写着这句话。”
“………”
姜灼野无语。
他就知道,跟薄昀这种疯子有什么好讲的。
他推开薄昀,让薄昀别离自己这么近,嘴硬道:“才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家这基因看来是不稳定遗传,一点没有遗传到你身上。”
爷爷和父亲都情深至此。
倒是生出了一个冷心冷肺的薄昀。
不过也好。
姜灼野心想,听了薄昀父亲的故事,他倒觉得薄昀没有遗传到这种偏执也是好事。
薄昀听见姜灼野这句话,却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像听见了什么颇为可笑的笑话。
“是啊,偏偏是我,”他说,在这寂寥的庭院里,他的视线扫过姜灼野的嘴唇,鼻子,又定格在眼睛上,“没有遗传上这可悲的基因,很值得庆幸。”
姜灼野却没听出什么不对。
他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又一阵冷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也不想喂鱼了,对薄昀说:“走吧,进去吧,我有点冷,想喝咖啡。”
薄昀便陪他进去。
只是姜灼野大概是着急,走得快了一点。
而他慢吞吞,落后了两步,注视着姜灼野的背影。
就像过去很多年,很多次那样。
他都是这样沉默的,隐蔽的,从绿色的窗纱的缝隙里望着姜灼野的背影。
经过走廊的时候,薄昀往左边扫了一眼,那边挂了一面雕花的银镜,圣洁莲花与百合簇拥着中间的镜子,格外华丽。
但这镜子很模糊,并不能清晰地照出来客的面容,反而会显得扭曲。
薄昀静静扫了一眼,那里面倒映出的面容,不像他自己,倒像是他父亲。
隔着这么多年的荒唐与血泪,沉默地望着他。
同时,他耳边像是响起了母亲的声音,他妈妈抱着他坐在阳光下,不无担忧地说:“薄昀,答应我,以后不要像你爸爸一样,不要把你的伴侣抓得这么紧,好吗?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不需要如此疲于奔命,命悬一线。”
“那会让你的爱人很累,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这样的爱,也许对方会很痛苦,反而会逃离你。”
薄昀从银镜上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前方。
姜灼野已经走远了,却又停下来等他。
这条雪白的长廊,跟他们结婚的那条花廊如此相像。
而在尽头,他可爱的,无知的,心地善良的小新郎都在等着他。
薄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像踏入一个注定的陷阱。
他想,很抱歉,妈妈。
他做不到,他根本无法完成母亲的期望,因为那偏执疯狂的基因,一样流淌在他的血脉里。
他跟他的父亲,说到底,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就是这种可悲的生物,即使经过两代慈爱的女性的洗礼,也无法净化,反而愈烧愈旺。
松子茶
薄昀缓缓掀开变态的一角,但是小姜还一无所知。
小姜还忙着在嚯嚯咖啡,热情对老公举杯:哎呦今天咖啡磨得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口?
薄昀(微笑):咖啡不用,但对你的眼泪很有兴趣。
第35章 香气
即使薄昀奶奶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但按照过去的习惯,薄昀还会在老宅这边,再住一阵子。
薄昀说:“每到冬天,爷爷心情会格外萧条,而且今年他身体更不好,医生说冬天要格外注意,所以我也不太放心,得要你和我多留几天。”
围脖:我的芽
姜灼野当然也同意。
他在薄昀爷爷这边住得并没有什么不满意,虽然离他学校稍微远了一点,可是反正是司机或者他自己开车。
薄家的每一个工作人员也都对他很好,上上下下都对他颇为尊敬,有些在薄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看他还十分慈爱,大概是薄昀从小就太严肃了,无法施展他们一片慈心。
姜灼野住过来才两三天,已经从早到晚被投喂吃食。
管家特意陪着他在老宅闲逛,给他介绍家里的每一处设施,每一个房间的功能,怕他觉得无聊。
“那边是老夫人的琴房,薄昀少爷现在也偶尔会去,里面有很多收藏级的钢琴,您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来弹奏。我还听薄昀少爷说您偶尔也会玩高尔夫,侧楼里就有室内高尔夫球场,旁边还有网球室,会有教练过来过来陪练,去年还新装了一个电竞游戏房,姜少爷您随时可以邀请朋友过来,一起聚聚。”
姜灼野挑了挑眉,问管家:“薄昀也会打游戏吗?”
这么一座寂静又雅致的大宅子,出现一间电竞游戏室,虽说也很寻常,但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管家笑着摇了摇头:“薄昀少爷从来不玩,这是给您装的,怕您偶尔过来会无聊。”
姜灼野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在薄爷爷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但是下一秒,他就听见管家笑着道:“这是少爷让人装上的,包括侧楼的室内高尔夫和滑板区也是少爷让人安的,以前是没有的,因为您知道的,这个家里好些年就只有薄先生和薄昀少爷两个人了,他们对这些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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