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他看上去有些迷茫,“你告诉过我,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平淡,我之前还没有实感,但是刚才听见那两个字,听见他们要来接我,想到我之后一段时间要和他们共同生活,不知怎么的,有点排斥。”
艾恒一愣,然后一把搂住了他:“要我说这就是你多想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母啊,怎么会排斥呢,怪我,我说话太夸张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没听到接话,又道,“何况你现在都失忆了,和家人一起住才互相有个照应啊,你这人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在宿舍都得带眼罩耳塞,这医院又有光又时不时冒出动静的,哪里有家里住得舒服啊?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都成国宝了。”
回家么……
代熄因眼中的迷茫并未因此消散。
回那个曾经天天都能见到,却再也无法见到姐姐的地方,回那个曾经想见也见不到,但是之后天天都要见到父母的地方吗?
这是哪门子的家。
*
对于接受催眠后的代熄因而言,这是第二次见到逄悉。
他没什么变化,眼中依旧满含着化不开的疲态与血丝。
拿起装衣服的包,逄悉对艾恒扯出一个笑:“小艾,这些天我要操办迁逾的后事,麻烦你照顾熄因了,浪费你的时间,还耽误了你的课程。”
“悉哥说的哪里话。”艾恒摆摆手,不以为意,“熄因是我哥们,给他送几次饭不算什么事,何况这些天也没几节重要的课,毛概什么的本来我就听不进去,期末背一背完事儿。”
就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地寒暄着,三人一并走到楼下。
艾恒眼尖,远远看见有人杵在门口,立刻识时务道:“那悉哥,我就先走了。”
得了回应,他拍了拍代熄因的肩膀,“有什么事联系我啊!”
人影一溜烟消失在代熄因视线里。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逄悉排了长队到窗口办完手续后,代熄因才得以跟着他走出医院大门。
迎面,就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她带着哭腔说:“因仔,我的因仔,你没事,还好你没事啊!”
女人将代熄因搂得紧紧的。
他却脑袋空白,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一动不动。
越过女人,是一个比他矮一些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脸上也有痛色。
他拍拍女人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力量。
代熄因对这一切面无表情。
在他的相册里,连一张父母的照片都没有。
这是他失忆后,头一回与血亲打照面。
“妈,熄因现在不记得我们了,你这样,他可能会被吓到。”逄悉在旁边解围,“何况这里还是医院呢,等下把别人的路都挡住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
男人闻言也说:“小昭,先放开孩子吧。”
葛昭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捧着代熄因的脸左右端详,像是捧着什么至宝。
看着看着,她扯出一个笑:“没事因仔,失忆了没关系,咱们不着急,妈这段时间都会陪着你。”
在逄悉的注视下,代熄因才生硬地应了声:“嗯。”
轿车后座上,葛昭拉着代熄因的手不愿放开。
她有些粗糙的手把他的手包裹在双掌之间,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车内无比安静,除了副驾驶的代群中途问了句:“还有多久到。”
逄悉答复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代熄因没抽回手,却也不去看身旁的葛昭。
他转头望向车窗外。
先前在医院里,看着窗户外面的风景,蓝天白云,花草树木。
看得多了也就熟悉了。
可原来医院外的世界是这样。
所有的光景都那么陌生,陌生的道路,陌生的店铺,陌生的车水马龙,陌生的高楼建筑。
以及,陌生的家人。
回到家的代熄因谢绝了父母的帮助,在逄悉的介绍下,知道了每个人的房间和卫生间位置。
他二话不说拿了自己的衣服浴巾,先把头包住,痛快地冲了个澡。
其实他最想洗的就是头,然而伤口才刚刚拆线,碰水并不好。
医院的镜子灰蒙蒙的,灯光也灰蒙蒙的,他进去厕所一般就洗个手,基本没怎么注意过。
而家里的镜子又大又明亮,把他整个人裸露的上半身照得无比清晰。
这是他在醒来后,首次完完整整地观察自己。
他一寸寸抚摸自己的面容。
和照片里有些许出入。
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吗?
镜子里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那种外来者论又阴魂不散地开始浮现脑中,搞得心绪难安。
灯光一暗,浴室已经空了。
也许是医院真的没法休息好,代熄因在房间里一睡到了天黑。
睡得太久,久到全身都不像自己的了。
他在床上缓了好半天。
开门出去,正好面对上把菜往餐桌上端的葛昭。
见儿子出来,葛昭满脸笑容,赶紧招呼他坐下:“来,因仔,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蒜香花蛤,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环视周围没看到别人,代熄因刚醒来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姐夫和……爸呢?”
“他们去处理迁迁的殡葬相关事宜了,过两天,就是她的头七了,在这之前还得做很多的准备。”葛昭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到失态后,她摸了摸眼睛,继续扯出笑,“先不说这些了,吃饭。”
饭桌上,葛昭不停给代熄因夹菜,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又说起他们曾经的事。
代熄因不得不绞尽脑汁去寻找一个个合适的回复。
饭吃一半,代群也回来了。
于是演变成两个人来回关心他。
事事不明朗的家与父母的好意,让代熄因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费尽精力到身心俱疲。
好容易才草草吃完,就又回房间了。
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灯,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对父母是不应该的,这种心情是错误的。
可又不知道如何停止。
满腔的烦闷无从发泄,他想要找人诉说,索性打开手机。
望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号码,他依稀记得艾恒的电话是某三位数开头,一个点击就拨打过去了。
三秒之后,电话接通。
但里面传出的不是艾恒的声音。
“代熄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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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情侣要互动了[害羞][害羞]
第11章 夜色难耐(二)
这声温和如暖风,却叫得代熄因指尖触电,不受控制地弹跳到按键上,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屏幕上红色电话标识,他有点无语。
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那个警察自己说的吗,有问题找他,现在他有心理上的困扰,就不是问题了?
行为来自心理,心理决定行为,他尤为认同自己的心理,也欣然接受了由此达成的行为,决定不再理会这件事。
当时是,系统的手机铃声音符一板一眼地跳动起来——
这串号码居然回拨了过来。
目光在这一串数字上来回扫视,代熄因不知道在确认什么,听了几秒系统铃声,才堪比机器人曲肘,把听筒放在耳边,接通了电话。
里头是陈昉一概如沐春风的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呃……你……你让医生再给我做一次催眠吧。”
“嗯?”
又咽下两三口唾沫,代熄因拿着手机的指节越捏越紧:“我对……我父母的态度很奇怪,我觉得不该这样,我……我想改变现状。”
脑袋里蹦出哪句说哪句,颠三倒四,他连自己都不明白,偏偏陈昉就懂了他最深层的需求。
“看样子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他宽慰道,“失忆改变一个人的处事,这很正常,你的大脑现在不足以支撑二度催眠,而且恢复记忆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代熄因没有应答。
陈昉偏偏能从呼吸里感知到他的情绪与想法。
他轻声问:“要出来一起跑步吗?”
收尾的问号落定,代熄因的脑电波平直成了一条横线。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
一个警察,一个受害人。
怎么看,都不像能够相约锻炼的组合。
“这个提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直白地问。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说:“我夜跑正好要经过你们小区附近,怎么样,跑不跑?”
十分钟后,代熄因以艾恒有约为由,换了身运动装备出了门。
为什么会答应?
代熄因想来,是因为跑步过程中的产生的多巴胺和跑步结束后产生的内啡肽能带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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