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很有想法。”
陈昉不恼也不怒,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笑道:“可规则已经制定好了,谁都无法违抗,这答案还重要吗?”
头顶的灯泡开始闪烁,动辄影响视力。
好在代熄因提前一秒将视线转移到了陈昉的脸上。
隔着两张面具,他双肘撑在大腿上,手背托起下巴,把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呼吸可闻。
“你,也不知道杀手是谁。”
平声陈述完,他观察陈昉暴露空气中的面部变动,咧嘴笑了:“你想让我帮你找出杀手,对不对?”
纯黑的双眸倒映出被稳定下来的灯光照映得银亮别透的十字架。
“是。”陈昉喉结一动。
他收起笑意,声音放得又沉又缓:“我,比你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杀手是谁。”
他说的是事实。
“奇怪了。”代熄因眸中的不解包裹着审视,钳住陈昉的一呼一吸,要把他透彻分析个干净,“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信任我?万一我就是那个杀手呢?我还挺想对你动手的。”
话音未落,代熄因抬手,迅速伸向陈昉。
指尖触碰到陈昉的面具,继而转为整只手拿住。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把它摘下来。
他看得一清二楚。
陈昉眼神未变,胸腔正常起伏。
没有回答。
亦没有闪躲。
“算了。”
浓密的眼睫蹭到代熄因的拇指。
有点儿痒。
代熄因别过脸。
没有摘掉手里的面具。
而是轻轻将它戴结实,再扶着膝盖起身:“走吧,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脚步不急不缓,两个人一同来到餐厅。
这里的东西比想象中齐全。
锅,碗,瓢,盆,煤气灶台都有。
可惜缺少食材,只能当摆设。
卷毛男,瘦高个和胖子面前摆着吃完的泡面桶,正扣着牙缝靠在椅背上聊着。
看见他们来,卷毛男径直发问:“喂,你们觉得杀手是谁?”
代熄因从柜子里翻找一番,略过某师傅方便面,抽出两袋不知名品牌的面包。
他在方桌另一侧坐下,把其中一个面包递给连着他坐下的陈昉。
面包入口,没什么味道,比橡胶还难吃。
咀嚼十来口,代熄因也不愿换成方便面,又咀嚼十来口,才勉强咽下。
“看你们的反应,是已经达成共识,杀手不在你们三个之间?”喝了水的代熄因有办法说话了。
“这还用说?”卷毛男一改先前的不屑一顾,揽着身边的两个人道,“咱仨现在是好哥们了,真心换真心,和其他不愿意参与交流的没法尿一个壶里。”
“我认为选择拉帮结派的是杀手的可能性更大。”代熄因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需要支持,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再吞一口水,他轻笑道,“由于外部威胁不得不抱团的陌生集体,内讧的可能性也更大。”
瘦高个和胖子默默从搭在肩膀的手臂下钻出来,又是擦嘴又是收拾,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双臂失去支撑自然垂落,卷毛男面颊抖动,下颌外顶,就要卯足劲开骂。
“别放在心上。”陈昉先一步打圆场,他似乎很擅长这种事,“他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性,你们互相信任,我们也是。既如此,没必要先从内部矛盾下手,说说你的怀疑对象?”
正事一提,卷毛男知道孰轻孰重,冲轻劲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后脑勺,跟个大爷似的翘起脚:“我从开始就觉得那个穿裙子的女人有问题了,刚进入餐厅的时候她目光闪烁地扫过了每一个人,明显的心怀鬼胎,我看她就是在盘算着晚上杀掉哪个人。”
“可她好像没什么攻击性。”陈昉道。
“这你就不懂了,越不像杀手的,往往就是杀手。”卷毛男煞有介事地说,“之前的晕倒肯定也是装的,就为了营造胆小柔弱的表象,让你们都不会怀疑她……”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杀手。”
两人说,两人听的局面被兀地打断。
代熄因的一句话也成功让对面三个人的脑子短路,动作暂停,露出了几乎统一的神态。
不明所以又震惊不已。
不知道还以为复制粘贴上去的。
在三双不尽相同的眼睛中,他峰回路转,莞尔道:“开个玩笑。”
仿佛刚才语气比寒冬腊月更冰冷的不是他。
“不是,你脑子有毛病吗?”
卷毛男收起腿,全身用力弓起,双手撑桌。
就差拿起面前的泡面桶要扣在代熄因头上了,他也视若无睹。
还不如猫挠痒的攻击性,着实没威胁。
代熄因侧目陈昉捏在手里的面包——被他当作橡皮泥捏得变了形。
显然还有用。
他便只收拾好自己的垃圾,干脆地离开了餐厅。
放慢脚步,他听陈昉后脚跟上来问:“发现什么了?”
“震惊应该是一瞬间的事情。”代熄因平静地对陈昉说。
“另外两个不讲话的持续得有点过头了。”
扩音器允许白日自由活动,实际上两层楼的地方也没什么可动的。
八个房间逼地挤在走廊两边,老男人一死,尽头的那间房正好空出来。
代熄因试图寻找过别的出口,但除了一楼大厅的玻璃门,没有地方可以容许人通过,集结别人共同营造的叫喊声与扔砸声也引起不了外界关注,这里或许是个废弃孤楼。
一群人不知忙什么,各有各的事干,浑浑噩噩一天就过去了。
夜幕降临,代熄因把椅子挡在了锁不住的门前。
他知道这没什么用,杀手如果选中他,他就是必死。
不过是在尽最大限度反抗残酷游戏。
房间小,没有窗户,逼仄到呼吸都不顺畅,关了灯漆黑一片,反倒减轻了这种困境。
睁眼看着黑暗,代熄因莫名有种感觉。
不管最终选不选得中杀手,游戏都不会结束。
也许是杞人忧天吧。
代熄因闭上眼睛。
他很困,也很疲惫。
可从大厅醒来时就混乱的脑子,直到现在依然一团乱麻,纠葛得心烦意乱。
这里没有眼罩,也没有耳塞,他想睡,但睡不着。
这里的环境很差,隔音效果也不好,他不想听,但听见了。
惨叫声撕裂静谧。
他听出来了。
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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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会是谁呢[让我康康]
第3章 杀人游戏(三)
代熄因一夜无眠。
随着广播里诡异的起床铃响起,他飞快从床上爬起,出了房间,冲进唯一打开的那扇七号房的门。
腐臭味和血腥味冲进鼻腔,画面定格着头颅不翼而飞的尸体,尸体穿着早已被染红的连衣裙。
这幅极具冲击力的油画,对于血液的浓墨重彩,抢占了观阅者绝大部分的注意。
昨晚遇害的是代迁逾。
代熄因闭上眼睛。
污泥般的黑暗漫过口鼻,它堆积在喉咙中,致使他不能出声,又得寸进尺地拼命往上堵塞,连丝缕气息都透不进。
“我会的。”
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三个字,如细针,扎了一下他的心脏。
很轻,很浅。
绵绵密密,一闪而过。
她明明求过他的帮助。
她明明绝对信任他。
可她还是死了。
“卧槽!”
卷毛男的声音隔墙传来,“我居然真的活了下来!谢天谢地!”
“这样说有点不太好……”瘦高个的声音跟在后面,无法接受得顺理成章,“还是收着点吧……”
代熄因控制思绪,从又脆又旧的被单上撕下一块。
身后是一左一右两下站定脚步的动静,在倒吸凉气后的窃窃私语中,他不受任何影响。
把撕下的布块套在手上,代熄因开始进行尸体检查:
“脖颈上平直的切痕,创缘整齐,说明头颅是被一口气割下的,出手的人力气不小;左侧切口略高于右侧,考虑到尸体只有拖拽没有翻转迹象,基本可以排除左撇子;胸部以下表皮剥脱,略微血胀,形成轻度挫伤,其余部位暂未发现创口;没有中毒痕迹,致命伤应当就在失去的部位上。”
“凶手跨坐在死者身上,右手举起凶器,先割喉,或者先对脑袋上其他要害部位发起攻击,确认死者死亡后,将其整个脑袋横切下来,胸下是身体施压造成的挫伤。”
不知何时,陈昉站在代熄因身边,将他的信息整合报出,代熄因也没有偏离一寸目光。
他们默契比划复刻杀人现场,让卷毛男和瘦高个噤了声,灰溜溜往外退去。
陈昉眸光略微移动,对周围翻找查看:“凶手并不慌忙,杀人前用被子包裹身体,以防血液喷溅,心思深沉,对此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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