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哆嗦着把手从头上拿下来,唯一的一颗黑溜留的眼珠子盯着陈昉,磁吸般的上下左右移动:“警察?不会杀我?”
“是的,人民警察,是来保护你的。”陈昉轻拍女人的背,等她瑟瑟地支起脖子,才问,“大姐,您说您看到谁杀人啊?”
听到后半句话,女人刚缓和一点的情绪又毁了,惊恐地拉住陈昉的手臂,两颗眼珠子堪比快要胀破的气球:“我不知道,别杀我,我没看见!”
“大姐,大姐。“搂住女人的肩膀,陈昉用身上的温暖给予她一剂定心丸,“你把你看见的告诉我们,我们把杀人的坏人抓住,他就没有办法对你怎么样了。”
又尖叫好一会儿,在陈昉不厌其烦的安慰下,女人才呆呆地歪着头,打电报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杀人,把脑袋,砍了,把东西,藏了……”
两人不约而同神情一凛,陈昉加重语气问:“是什么东西被藏了?藏在哪里?”
“……藏了,藏在、藏在……”
说到重要地方,女人只会重复字眼,磨着磨着,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灯光也喊接踵而至——
“程芳华!程芳华!你又跑到这个晦气的地方!”
冲来的是一男一女。
见到陈昉和代熄因先吓了一跳,随之怒目圆瞪道:“你们是谁!想对她做什么!马上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叫嚷连发下,陈昉单手拿出证件,五指一动,封皮揭开,露出扉页明晃晃的字眼。
他们立刻噤声。
不敢正眼看,也不敢拿电话,局促不安地扯着衣服,站都不会站了。
一行人进入到老房子里。
这个没什么生气的地方,竟也因为两盏手电筒而有了那么点儿人味。
女人搂住疯女人,男人站在她们旁边,与陈昉和代熄因间隔两步对立。
“我叫程芳好。”女人不太有胆子直视警察,盯着其他地方,看起来这两个字让她心生惧怕,“她是我的姐姐,叫程芳华,他是我们的弟弟,程书恒。”
寻着另一只手电的光芒来源,陈昉精准发问:“你们的姐姐,出过什么事吗?”
“姐姐本来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人就有点迷糊,眼睛也坏了一边,一个没注意就会乱跑,后来得了疯病,老是到这鬼地方来,蹲在角落不知道干什么。”
“她是怎么疯的?”陈昉接着问。
姐弟俩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气氛不太对。
除了疯女人,其余的呼吸都沉重了些许。
代熄因上前一步,把话题一转,对他们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其实发生过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但硬是表现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两人冷汗都下来了,还不吭声,看着他们的表情,代熄因幽幽地质询:“程芳华,是不是因为目击了杀人现场而吓疯的?”
最后几个字被刻意拖长,姐弟俩瞬间吓得两张脸煞白,比背后脱皮的墙还要白。
咬咬唇,程芳好还要否认,程芳华却因为“杀人”这两个字眼,惊恐地大叫:“救命!”
她张牙舞爪地在虚空中摆脱不存在的东西,从瞳孔中心爬出一条条红丝线,四面八方钻入眼窝。
嗓子缝里又捆不住地挣脱出重复破碎的话语: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放过我吧,放过我!”
她说个不停,程芳好根本拦不住她,只能使劲抱着她,咬得嘴唇失了色,眼眶有些泛红。
“事已至此,你们觉得还瞒得住吗?”代熄因不温不火地加了把柴。
他的身高对于其他的人而言是压倒性的,这样破败森然的室内更加剧了这种压迫。
多番考量下,程书恒无可奈何地开口:“大姐当初晕倒在家门口,一身的污泥,看上去就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醒来以后便一直喊着杀人,埋尸之类的,没多久,警察就来了,问我们话,我们才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
“但我和二姐一致决定什么都别说,因为大姐本来脑子就不清醒,经常会把无关痛痒的小事无限放大,又冒出来个杀人案,牵涉越多必然越危险,我们便只当她是是乱喊的。
“后来警察走了,大姐的疯病愈发严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到这里的院落躲起来,我们害怕举报后被凶手找上门,也不敢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就想把它烂在肚子里。”
一时寂寥。
“受了刺激通常会有两种情况,失忆,或者反复回忆。”
有唱白脸的,当然不能少了唱红脸。
陈昉对姐弟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大姐心里头东西重,一直记着一件事,又表达不出来,不得不靠反复复现反复经历以来寻找突破口,一昧地制止只会越来越严重,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希望她变得更糟。”
“即便你们听她说,也是听不懂的。”在他听起来就很靠谱的引导下,程芳好口风稍微松懈一些,眼底却黯淡不少,“姐姐的心里也不是藏一件两件事了,我想听听不明白,想沟通沟通不了,永远也无法知晓她的真实想法,无法让她好受一些。”
“有些时候,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陈昉语气温和地说,“我希望可以由心理方面的医生,问你们大姐一些问题。”
“不行不行不行。”程书恒率先否定,“心理医生都是江湖骗子,各种夸大其词,治标不治本,我大姐要是被他们接触到,不得更严重啊?”
江湖骗子?
代熄因回忆了一下被催眠时身临其境的感受,摸摸尚在的脑袋,只觉得没见识比没文化更可怕。
“我想是你们有误解的,心理医生就是专业的医生,不会奇门遁甲也不会卜卦风水,和平时给你们看身上的疾病,把脉问诊的老中医没区别。”陈昉耐心地解释,“也许程大姐亲眼目睹了真相,知道某些调查不出来的案件细节,这对我们办案说不定起到关键作用。”
两人没说话,抗拒中带着些许为难。
显然是不希望程芳华卷进事件中。
代熄因看准时机又推一把:“你们藏匿这么久的真相,也该见光了,程芳华被我们发现不会是偶然,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保下一次来的不是凶手,这才是真正的危险吧?难道你们不希望抓住这个危险的根源,从此高枕无忧,姐弟平安?”
这番话成了机械运转的最后一个零件。
又是眼神交流又是唇语对话的,程芳好和程书恒在纠结中思量好一会儿,终于妥协。
半个小时后,身着军绿色便服的贺雨珉,长筒靴一迈,从车上踏下来。
发箍将她的一头短发梳成大光明,露出饱满的额头,面上不施粉黛,耳垂上两枚星形耳钉,整个人清爽又英气。
她迎风走近,及肩的发丝飘拂得很工整。
修长的双指夹着手机晃了晃:“陈昉,这个点,你把我叫到这么偏的地方来,鸟不拉屎,荒无人烟,但凡你不是个警察,我都觉得你要把我骗去搞传|销了。”
“事出突然。”始作俑者抱歉道,“我只能打扰你的休息了。”
一进门,贺雨珉率先看到的就是代熄因。
“哟。”她眼睛一眯,抬了抬下巴,“看起来记忆恢复得不错?”
想起那天的事,代熄因很难不注意到她的颈部,干咳一声:“贺医生,当日是我多有得罪,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顿饭吧。”
“那倒不必。”贺雨珉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淡定摆摆手,一眼就锁定了程芳华,“是她吧?”
程芳好却有些犯怵。
她拉着陈昉悄悄问:“警察同志,这妹子看着比我还小,能行吗?”
“就是啊。”程书恒也有点着急,“长得一看就不太专业,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不专业你专业?”代熄因凉飕飕地丢出句,“别以貌取人了,警察给你找的人你不信,等之后嫌疑犯来了,那确实是专业谋财害命的,你要等那个?”
程书恒哑口无言,只能和程芳好悻悻地闭上嘴巴。
由于对象的特殊性,催眠时为保证绝对无人打扰,几个人都去往院子里安静等待着。
程芳华不在眼皮子底下,程氏姐弟俩心急如焚,程芳好一手叉腰一手扇风,在门外走来走去,程书恒抖着腿不断地搓手,隔着扇门反复往里瞅。
看得出来,这仨感情不浅。
站在风口,陈昉迎着夜色点了根烟,顺手推出一一根示意代熄因。
“我不抽烟。”后者连连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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