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引导,将“减刑”的诱惑与“罪责划分”的现实联系在一起。
翁宇一个文盲,完全不懂法。
他以为陈昉承诺了他想要的,加上对方一脸正气,不像个会骗人的主。
几番交锋后,便老老实实交代了:“时隔一年半,这东西本来早该处理掉,算你运气好,我当初留了一手,没有直接焚毁,而是和朱睿聪指使我杀人的的证据一同埋在我家后院了,防的就是他哪天翻脸不认账,我也好有个保命符。”
“看起来,你们之间也并不是那么主仆情深。”灯头固定住了,光线笔直地照射到对面,陈昉松了松指头,神色未变。
“我又不是什么慈善家,拿钱办事罢了。”翁宇低低地笑起来,眼里阴鸷鸷的,“何况在金子面前,每个人的眼中都不会有情谊可言。”
“难道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做?”
同一时间,雷昱也在严厉地质问尤洋择,“你会不知道通过非正规渠道进行器官移植是违法的吗?”
“老雷,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后者双手插入发缝,一脸被冤枉的愤慨,“你不去惩罚信口雌黄的杀人犯,反倒来质疑我这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
“那你告诉我,尤盼是因为什么而住院?”
“生病啊,还能是什么?”
“老尤,我私底下来问你,不是为了包庇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给你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不然,你觉得我没办法查到吗?”直指被他避开的重点,雷昱面色铁青,“你老实说,尤盼是不是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
逼视和言语好比利剑,尤洋择沉默了。
沉默本身就是答案,雷昱岂会看不明白。
“肾源哪来的?”他尝试用力压制住怒火,却忍不住暴跳如雷,“你他X的到底有没有和器官贩卖组织勾结?!你要真的干了不该干的事情,现在去自首,也许还能从轻发落……”
“我没有!”尤洋择眼眶通红,哽咽地说,“当时盼盼病危,我找遍了所有的人脉,用尽办法,花了天价好不容易才获得这个肾源,我一心扑在盼盼身上,哪里会去关注肾脏的来源正不正规?我只晓得这是能救盼盼的东西!老雷,换做是你,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吗?你能理解我的吧?”
话语情真意切,字字泣血,看上去承受了天大的委屈,惹得雷昱不停地深呼吸。
他胸腔急剧起伏,却只能恨铁不成钢地一锤桌面:“我看你是脑子被炮打了!这是能马虎的事情吗?这是犯罪!”
“我向你保证,我与器官贩卖团伙没有半点关系,肾脏也是从盼盼接受治疗的医院渠道来的,要真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医院内部人员搞的鬼啊!”
“你别把老子当傻子!那家私立医院背后的医药投资公司,不正属于你们朔福集团吗?”
“我们集团那么大,产业那么多,我一个CEO,怎么可能事无巨细都关注到?怎么可能核查得了旗下每一家公司的每一个流程?”
满脸憔悴的尤洋择捂着心口,“我费尽心思想要的,仅仅是盼盼能有个健康的身体,结果呢,盼盼还是走了……是,这可以算是我不够谨慎的报应,恶果也被我自己咽下去了,老雷,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要抓着这点无心之失,不停地戳我的心窝子吗?”
朋友的悲痛欲绝,到底是无法继续质问了。
双拳紧握良久,雷昱沉沉出了口气。
他还是伸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盯着你,话是陈昉问的,笔录是他徒弟做的,虽然我暂时把消息压了下来,但终究是要按规定上报的。”
“我明白,我理解。”抹了把眼泪,尤洋择背脊都弯了,“我也把我所知晓的全都和你说了,你可以调查,等你查清楚就会知道,你怀疑的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老雷啊。”
一出揭过后,尤洋择话锋陡转,有些困惑,“怎么听上去你和这个陈昉……关系也融洽不少?”
“什么玩意儿?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二连反驳的雷昱嘴角抽搐,不屑道,“他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罢了,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但你也得长点心啊,狗,也是会咬主人的。”
后半句话简单明了,但语气微妙。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是我这段时间太顺,有点得意忘形了。”
舌头顶了顶口腔,雷昱以为颇有道理,目露狠意,“他X的,这小子能爬上来一次,就能爬上来第二次,确实是个隐患!”
“那你想不想……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嗯?”表情一顿,雷昱眉头上挑。
肩膀被揽住,尤洋择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来回打转,说得冠冕堂皇:“这个陈昉,对我也许有些误会。这样,你帮我约他吃个饭,我来做东,当面跟他把话说开,化解一下误会,以后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看着他的耐人寻味的神色,雷昱缓缓地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朝旁比了个大拇指,他低低地夸耀道:“高啊,老尤,还是你厉害。”
“哪里。”尤洋择也笑了起来,语气虚伪,“为我兄弟排忧解难,当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根据翁宇的供述,路禛元带队连夜行动。
从其家后院棵半枯的老树下,探员们挖开了堆积的泥土。
铁锹在某一刻碰到了坚硬的异物,发出“铛”的脆响,所有人动作顿住,屏息凝神,继续小心挖掘。
很快,一个用多层防水油布严密包裹,缠满了胶带的方形物体暴露在探照灯的光线下。
当这个脏兮老旧的包裹被带回市局,在物证台上打开时,室内的空气都凝住了。
厚厚一沓纸质资料,带着地底特有的阴潮气,展开在众人面前,有些纸张已经泛黄卷边,但上面的字迹和印章却清晰得刺眼。
陈昉戴上手套,轻轻翻开第一页。
只看了几行,手指便微微收紧。
里面一份份全是患者在尚未达到法定脑死亡或心脏死亡标准时,就被强行进行活体器官摘取的所谓“紧急移植协议”,还附有相关的不合规协议复印件。
家属的签名栏潦草颤抖,或是干脆被伪造。
这些没有温度的医学术语下,掩盖着对生命最赤裸的剥夺。
此外,翁宇还保留了一张手写发票,格式粗陋,歪七扭八的数额不小。
是朱睿聪用来买凶杀人的铁证。
“难怪……” 一旁的路禛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青筋跳动,“难怪朱睿聪像疯了一样要灭口,这叠东西流出去,够他死十次。”
人证物证齐全。
早就被陈昉叫人盯着的朱睿聪根本插翅难逃。
在忍受了度日如年的监视后,他被一副镣铐扣押,以专车送进了盛川市局的审讯室里。
铁证如山,朱睿聪不知是不是过惯了风平浪静的好日子,心理防线的崩溃比预想中更迅速,更彻底。
他甚至连第一轮审讯都没扛住,便苦哈哈地供出了石破天惊的重要线索——
“是……是叶将成……”他几近虚脱,眼中的惶恐都涣散了,“那个真正的,并非众人所相互指代的‘框先生’,真名叫做叶将成。”
陈昉的笔尖因为停顿,在纸上戳出了一个深深的墨点。
框,口也。
口,叶之部首也。
叶将成。
大业将成。
这个狂妄而神秘的名字,终于浮出水面。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朱睿聪继续用半气音说道:“他……他多年前,就在我的私人手术室里,做过一台非法的肾脏移植手术,供体……来源不明。”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记录仪的红灯在无声闪烁。
散落的真相碎片,在这一刻牢牢拼凑整合在了一起。
幽暗而庞大的阴影,也逐步显露出了它真实的轮廓。
“师傅,我查到了!”
甘臣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
办公区内,以陈昉为众心围成了一圈。
雷昱好不容易不在场,大家又恰好都在场,就演变成了这么个局面。
挤到人群中心,甘臣迎着陈昉的目光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活像只斗胜的公鸡:“我在内网用‘叶将成’这个名字,结合大概年龄和性别进行筛选,还真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又仔细对比了相关信息,最终锁定目标。”
他故意顿了顿,等所有人都看向他,才慢慢悠悠道:“Anyway,我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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