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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同光[电竞]_加霜【完结】(88)

  止痛泵按的太勤,宿煜的身体很快便吃不消了。他头晕脑胀,呕吐得厉害,呕吐带来的后果不只是胃痛,还有胸骨的震颤,牵扯着刀口和引流管的创口,那种仿佛要将人撕扯开的裂痛,钻心彻骨,无休无止在他身体里碾压、循环。

  疼得最深的时候,宿煜就很想听一听祁曜的声音。

  白天,他问路向南要回了手机,却发现路向南删光了他和祁曜的所有聊天记录,他竟连祁曜的一条语音都找不到。

  宿煜没有力气,只能让护工帮他拨通祁曜的号码后,递到耳朵边上,然后有些局促不安地等着那边接通。

  嘟—

  嘟—

  …

  祁曜按照路向南给他的地址来到医院,找到宿煜的病房,他害怕刺激到宿煜,不敢露面,只敢趴在病房窗户外面,远远地看一眼。

  病房里的顶灯关了,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色的光晕。

  护工坐在病床前,宽厚的背影将床上的宿煜遮挡了个严严实实,祁曜的角度看不见人,只能看见床头吊着一堆杂乱无章的输液袋。

  他正觉得心里焦躁,低下头,看见宿煜的来电显示。

  祁曜不确定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怔了片刻,接过来,在听到宿煜声音的一刹那,他感觉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小曜…”宿煜的声音发哑,极力把虚弱伪装成慵懒,“前两天忙,没接着你的电话,你怎么样?”

  那种压抑着咳嗽,竭力伪装的腔调,让祁曜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背靠着病房外的墙壁,缓缓蹲下身,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祁曜说。

  “快回去了,我这两天,真的很累…”宿煜应该是真累,他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气喘得严重,声音也开始颤抖。

  他说完这句,动了动口型,让护工按下静音键。

  隔着一道墙,祁曜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这是手术后的正常现象,尤其是到了晚上,宿煜的咳嗽就会加重,还伴随着呼吸困难,有时候还需要吸氧。

  护工帮助宿煜抬起两只手,轻轻环抱在胸前,这样保护他的胸骨不受损害。

  这样咳了将近半分钟,才停下来。

  宿煜的声音再度传来,“小曜,还在吗,信号…不是很好…”

  祁曜忽然就掌握了某种规律,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宿煜每一次说谎的时候,声音都会模糊不清,没有底气。

  “嗯。”祁曜应了一声。

  电话里,两个人都沉默住了,安静到只能似有若无的听见对面的呼吸声。

  许久后,还是宿煜先开口,他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忽略你了。”

  “哥,我最近,身体很不舒服。”祁曜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我该告诉你吗。”

  “哪里不舒服?”宿煜明显急了,说话的喘气声都变得更重。

  祁曜却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自己方才提出的问题,试图帮宿煜找到重点,“我是想问,我该告诉你吗?”

  “为什么不该。”

  电话那边,护工小声地提醒宿煜,让他注意情绪,不要激动。

  “因为你很忙,怕打扰到你,也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我能扛过去,不想让你担心,又或者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祁曜的脑子很乱,喉咙酸胀,火辣辣的疼。

  时间再一次凝滞,一秒,五秒,十秒…

  “你在哭?”宿煜的声音很沉静,被子里的手却挣扎着动了动,不作声地自己把止痛泵按到了最大剂量。

  祁曜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没有。”

  “为什么哭了?”宿煜问。

  “说了没哭,我没哭,我他妈不是小孩!”祁曜嘴硬着,凶狠着说着脏话,试图去掩盖自己外露的情绪,却忘记自己此时此刻就在宿煜的病房外。

  他失控的咆哮声在走廊里散开,空气静了一霎,然后他听见宿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宿煜说:“进来吧。”

  …

  祁曜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他怕在宿煜面前崩溃,也怕刺激到宿煜的病情。

  踌躇犹豫的功夫,里面的护工大叔已经出来了,他示意祁曜进去,并告诉祁曜自己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他。

  祁曜推开门。

  房间很大,空调温度刚好,装修风格很温馨,没有病房的那种冰冷感,倒像是酒店的豪华间。

  病房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没拉,外面的夜色和灯光融成一片,倾斜进来,洒落在病床周围,显得很温柔。

  宿煜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偏着头,看着门口,目光跟随着祁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来到病床前。

  祁曜在进来之前,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他带着一贯的冷脸走进来,每一步都竭力走得安稳从容,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能在宿煜面前失态。然而在他近距离看见宿煜的那一刻,还是绷不住。

  宿煜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胸口插着引流管,脖子和手臂上都扎了留置针,正在输液。

  他眼睛里的光很微弱,被高烧折腾的没有什么精神,就那么平静地望着祁曜,慢慢地眨动着眼睛。疲惫和虚弱都写在脸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合上,却始终坚持睁着。

  祁曜定定地看着他,感觉喉咙里满是酸楚,连呼吸都困难。虽然宿煜还活着,但是却让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情况好些后尚且是这副模样,他不知道宿煜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些日子里到底过得有多糟。

  祁曜去重症监护室看望过亲人,他见过那种场面,病人被各种仪器包围,被绑着手脚,身上插满了管子,连呼吸都不能自主,日日夜夜都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宿煜是怎么熬过来的。

  “宿煜…”

  这一刻的震撼,让他除了叫宿煜的名字,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宿煜的病号服敞着,里面绑着束胸带,是开胸手术后用来保护胸骨的,看上去很不舒服,让他整个上半身都显得很僵硬。

  祁曜伸出手,轻轻扒开束胸的边缘,看见宿煜两胸之间刀口的位置,覆盖着一块白色的敷料,只露出一小块。

  他想往下看,却被宿煜抬手挡住。

  这样一个阻挠的动作,险些要了宿煜半条命,他疼得闷哼了一声,仰起头急促地粗喘。

  宿煜根本没有力气,甚至连抓住祁曜手腕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五指轻轻地附在祁曜的手背上,撑不住几秒,一点点滑下来。

  祁曜停下来,他看着宿煜,压低声音恳求他道:“哥,就让我看一眼,可以吗…”

  宿煜闭上眼,不忍心去看祁曜破碎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一道很轻的力道,将他的束胸带一点点的往下扒。

  祁曜终于看清楚那块敷料的长度,推断出了手术刀口的大小。

  很长的一道。

  祁曜眼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束胸带恢复原状,抬起头的一瞬间,悬在眼眶里的泪忽然流了出来。

  他归根结底只有20岁,阅历少,无法想象这样的手术背后有多么惊心动魄。

  祁曜坐到床边,心有余悸地握着宿煜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侧蹭了又蹭。

  “疼吗?”他问宿煜。

  宿煜眉目舒展,露出笑,费力地摸了摸祁曜的头,安慰他道:“别怕,不疼,我对疼痛不敏感,更何况,还有麻药。”

  “骗人。”祁曜红着眼睛,委屈得双唇微微颤抖,“宿煜,你最会骗人,最会骗我。”

  宿煜望着祁曜,眼睛里有笑意,他动了动嘴唇,“我以为,你会很生气,会不理我,怪我没有把手术的事告诉你…”

  “打住。”祁曜的脸色瞬间便凝固了起来,他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我不说,不代表这事就翻篇了,我只是现在不想说。”

  “懂,照顾病人情绪,怕我犯病?”宿煜笑着去摸祁曜脸上的泪痕,虚弱地调侃他,“别哭了,你哭起来,真的好难看,和你人设不符,你粉丝看见你这么哭,肯定要脱粉的…咳咳…咳咳咳…”

  宿煜又开始咳嗽,胸腔跟着震颤,眉头紧拧着,看得出忍得很痛苦。

  祁曜连忙起身,“你等着,我去叫人!”

  “别。”宿煜叫住他,“没事的,每天夜间都会咳嗽,是正常现象,你别紧张。”

  祁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没事?”

  “真没事。”宿煜已经很累了,他喘了几口气,“你坐下,手伸给我。”

  祁曜有点懵,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递到宿煜面前。

  宿煜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掌心,祁曜展开手指,看见一枚熟悉的耳钉,正是从机场分别时,送给宿煜的那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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