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辞很专注,这对他来说是完全新奇的体验,眼睛定在屏幕上,下颌微微绷着。倒不是有什么胜负欲,只是他向来如此,哪怕是玩游戏也会认真对待。
第一局,沈予栖输了。
他的操作游刃有余,却在最后一个回合无力抵抗,败下阵来。
季微辞抿唇看着屏幕上展示游戏胜负的画面,一时间没有开口。
他刚才看到过游戏里沈予栖从前的战绩,九成都是胜局,这个游戏他玩得很好。
却输给了第一次玩游戏的他。
这是早已安排好的一场落败。
季微辞知道沈予栖想做什么了。
他看向沈予栖,一时没有说话。
沈予栖就在旁边耐心等着,既没有主动挑起话头,也没有出声催促他发问,完全将主动权交到季微辞手中。
他只是坦荡地等待,像是等待一场审判。
突然,电视上的游戏画面闪了闪,回到初始界面。季微辞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握着手柄,不小心误触了某个按键。
他将手柄放在地毯上,看向沈予栖。
“你喜欢的人,”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别扭,顿了顿才接着问,声音有些低,“你喜欢了他多久?”
沈予栖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丝毫回避。
“八年。”他答道。
他说完笑了笑,像是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眼角弯下来的弧度很温柔,接着说:“从高中的时候开始。”
季微辞被这个带着怀念与珍视的笑一下扰乱了心神,不知是因为沈予栖给出的答案,还是别的什么。
他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重新拿起手柄,看着屏幕说:“……下一局吧。”
沈予栖点头,听话地跟随他所有的节奏。
第二局,季微辞又赢了。
接下来想问的,其实是季微辞昨晚就在想的问题。
他想到沈予栖出国前和他说的话。
他也是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沈予栖说的话、那时的表情、那天的天气,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予栖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因此有想过要留在国内。
季微辞也记得自己给出的答案,但此时又忍不住想,沈予栖当时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这次他没有犹豫太久,直接了当地发问:“出国前,你其实是希望他给你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对吗?”
这问题有些绕,沈予栖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回答:“我知道他会怎么说。我只是想听到他的答案。只有我自己需要为我的人生负责,和别人没关系。”
他又说:“但是那时的我不太成熟,也不够坚定,如果他给我一个可能性,或许最后真的不会走。”
这回答也有些绕。但足够让人听明白。
游戏继续,第三局、第四局,都是同样的结果。
季微辞提出第三个问题时明显有些迟疑,像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沈予栖依然是那样温和语气:“我说过,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季微辞下意识想避开这目光,最后却没有,他看进沈予栖似乎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声音有些轻:“你上次说,为了接近他,你用了一些……手段,你做了什么?”
沈予栖说:“我刻意接近他,再装作是不经意的重逢;我在他面前装可怜,骗取他的信任,其实是为了入侵他的生活,让他慢慢习惯我的存在;我蓄谋已久,想以朋友的身份占据他身边的位置,但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心里都有妄念在盘旋。”
他说得那么从容、那么坦荡,明明语速是舒缓的、语气是平静的,季微辞却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有种血淋淋的错觉。
季微辞终于忍不住挪开视线,彻底不看沈予栖了。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更承接不住隐藏在其中的深沉而热烈的感情,似乎只是轻轻触碰,就会被灼烧、烫伤。
可无论如何,对这样一种感情刻意装作不知或是有意视而不见,这难道不是更加残忍的一件事吗?
季微辞抬眼,目光沉静,声音有些轻,却很清晰:
“你喜欢的是我,对吗?”
第30章 喜欢
“你喜欢的是我,对吗?”
季微辞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目光直直落在沈予栖眼睛里,专注而纯粹,没有任何一点厌恶或排斥的情绪,仿佛只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一次发问。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指是蜷在手心的,唇角浅浅抿着,眼瞳有细微的颤动。他在紧张。
“对,”沈予栖笑了,那笑容是柔和的,没有慌张或局促,反而带上几分如释重负,他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说得流畅而郑重,像是提前演练过许多遍,每个字音、声调、语气都烂熟于心,无数次在唇齿间辗转,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
季微辞虽然已有猜想,却还是在听到沈予栖亲口说出那四个字时心脏紧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对“爱”和“喜欢”实在太不敏感,竟然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他一直知道沈予栖对他好,可他没想过这是因为喜欢;他知道沈予栖有喜欢的人,却从没想过那个人就是自己,
甚至跨越了八年的春夏秋冬,走过了千山万水。
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季微辞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虽然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却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因此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并不陌生。
可面对沈予栖,他无法用从前的任何一种方法来应对。他很少遇见解决不了的事和应对不来的情况,一时间僵住,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沈予栖却面色如常地再次拿起了游戏手柄,仿佛刚才的表白只是一句平常的聊天,不需要什么结果和回应。
他只是问道:“最后一局,玩吗?”
季微辞想起沈予栖说的赢一局换一个请求,抿了抿唇,沉默地拿起手柄。
沈予栖无声笑起来,知道自己赌对了。
季微辞其实心很软。
这时候怎么能答应呢?怎么能答应给刚刚才表白的、明知道心存不轨的人一个请求呢?
季微辞终于输掉了一局。
游戏跳出结算画面,他看向沈予栖,没说话。
沈予栖读懂了季微辞的默认,轻轻笑了声,将手柄放在地上,突然往前倾身,一只手就撑在了他身后的沙发上,两人的距离骤然被拉近。
如果沈予栖顺势将另一只手臂也撑过去,就会完全将人困在手臂和沙发之间,但他没有。
只要季微辞想,他可以从另一边撤出去,拉开距离。
季微辞呼吸一滞。
这并不是两个人有过的最近的距离,但眼前的云雾被拨开,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予栖突然变得很有存在感。
他的气息、温度、味道,属于成年男人的气场,似乎都多了几分不容忽视的霸道与侵略。
“我的请求是……”沈予栖抬起手轻轻拨过季微辞额前一缕稍长的头发,指尖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眼角和耳朵,又克制地收回。
“现在不要给我任何回答。”他轻声说,明明肢体动作是带着侵略性与掌控感的,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强硬,温和而耐心地确认,“可不可以?”
说完,他收回自己撑在季微辞腰边的手,拉开了一些距离,目光仍锁在面前人的脸上,安静地等一个答案。
季微辞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就像他拒绝其他人一样,说不想和任何人建立恋爱关系,说给不了他同等的回应,说不懂爱或是不喜欢。
他看一眼沈予栖,又别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
周日下午,季微辞收到了沈予栖上飞机的消息。
他看完消息才将手机关机,放到缓冲区的储物柜里,换好白大褂进实验室。
往后几天,沈予栖偶尔会打来电话或是视频,内容都是监督他好好吃饭。
自从那天过后,沈予栖似乎变得更有分寸,联系时的尺度停留在普通朋友间的关心,没有再说过越界的话。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季微辞也松了口气。他并不明白感情上的事,本能地不想失去和沈予栖的这段关系,可又无法做到对现状视而不见。
这世界上存在那么多种亲密关系,可他没有可参照的范本,好像对哪种都不熟悉。
从父母在成长过程中的对他的每一次喜怒哀乐袖手旁观开始,他就变成了一台机器,一个训练的载体,一个被刻意打造的畸形造物。
但沈予栖的爱那么鲜活,不应该投入一潭死水中。
季微辞又开始投入高强度的工作,只是哪怕再忙也真正做到了按时吃饭——沈予栖说会抽查就真的会抽查。
他有些无奈对方的过分紧张,要知道两个地方可是有时差的。
“小季老师,吃饭去!”同事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季微辞应一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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