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就正常多了。从季微辞读博时就选择加入华东生命科学研究院开始,不止一个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相比于研究院,企业的科研团队和国外的研究室的确会有更好的待遇、相对宽松的环境,在他们的同门中,有不少人最后都选择了这两种去处。
“没什么原因,个人选择罢了。”季微辞淡淡道。
方祁看他半晌,突然笑了一声,笑完又说道:“我就说,你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最纯粹的一个。”
方祁不是第一次对季微辞说这句话。
他们一起去临川参加研讨会的那次,他也说过一次。
明明听起来只是一句普通至极的夸奖,却好像又有什么复杂的意味夹杂在当中,似乎这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这种认知让季微辞觉得有些不舒服。
此时手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看过去一眼,通知栏里躺着沈予栖的名字。
很奇妙的,这一刻,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瞬间就散了。
点开消息,看到一张图片——是生态瓶的照片。
他认出背景似乎是沈予栖的办公室,才知道原来沈予栖把生态瓶带到律所去了,还摆在办公室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
下面接着一条文字消息。
-它长了好多草。
季微辞倒回去看那张照片。生态瓶里的草确实长高了不少,苔藓的面积似乎也更大了,不似最开始那么精致漂亮,却显得更生动,有种独属于自然的野生感。
他下意识想回复,却又顿住。
这样日常的消息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本来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却因为两个人关系细微的转变,而让他无法同以前一般自然地回应。
沈予栖似乎并不介意他不及时回消息这件事,接着发来讯息。
-和同事吃上饭了吗?
这条消息比较好回复,普通的吃饭报备,季微辞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会产生什么他不知如何回应的暧昧对话,于是直接拍了一张餐桌的照片过去。
-嗯,在吃。
“在和谁聊天吗?”方祁突然出声问道。
季微辞抬起头,对上一双有些黑沉的眼睛。
他又生出一丝被窥探的不适感。
方祁似乎也察觉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立刻敛去眼中的阴郁,温和地笑笑:“随便问问,很少见你看着手机笑。”
季微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微抿起唇角,反而觉得何必遮掩,便坦然承认:“嗯,在和朋友聊天。”
“是上次来院里接你的那个朋友吗?”方祁见他回答,又问。
季微辞有些惊讶于方祁还记得沈予栖,点点头。
方祁凝目沉默几秒,突然往前微微倾身。
下一秒,他伸出手,覆盖住季微辞放在桌上的手,声音有几分压抑着的颤抖:“微辞,你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我对你的意思吗?”
季微辞瞳孔微缩,对方话语里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感到震惊。然而除此之外,他没有产生其他任何的情绪波动,只觉得手背上陌生的温度和奇怪的触感让他排斥至极。
他狠狠拧一下眉,下意识往回抽手,却又被对方反手紧紧抓住。
方祁的手很凉,力气也很大,像被一只冰冷的蛇紧紧缠住。
“松手。”季微辞冷冷道。他的神色瞬间沉下来,看向对面人的眼神连那一点同事之间的礼貌都散去了,冷沉得没有一丝温度。
方祁见不得他这样排斥又厌恶的眼神,只能松了手,又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是想冒犯你。”他声音低哑,眼神牢牢锁住对面的人,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竟有些偏执,“微辞,我喜欢你。我知道你除了你的研究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我。”
“相信我,我会做一个很好的爱人。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季微辞如同死水一般寂静无波的目光落在方祁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表情没有任何被打动的迹象。
“我不喜欢你。”他的声音比面色更加冰冷,是直截了当的,不加一丝修饰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拒绝。
说完,季微辞起身,什么都没说,算是留下最后一点礼貌和体面,转身便走。
然而方祁也连忙站起来,用了些力道抓住季微辞的手腕,不准他走。
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像一把审判之刃,利落地坠下断头台,顷刻间击碎了他的理智。
他一时间口不择言:“因为那个人是吗?你不抗拒他的肢体接触,甚至愿意让他握你的手,和他紧挨着撑同一把伞……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季微辞意识到方祁说的是临川雨夜那天发生的事,他吃惊于对方竟然从那时候开始就注意沈予栖了。
他不喜欢对方提到沈予栖时的语气,听得直皱眉。
方祁攥着季微辞手腕的手越收越紧,像一把铁钳,死死夹住目标后便再不放开。
他不管不顾,依然在说:“我才是最懂你的人,我懂你的研究,懂你的理想和坚持,你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够了。”
季微辞眉心紧紧拧着,他是个很淡的人,情绪波动天生就浅,更是极少在脸色或是表情上表现出喜恶,这一次却没有收敛,冷淡地打断。
他用力挣开方祁的手,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向前台,结账离开。
方祁被季微辞挣开他手的力道带得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去追。
他站了许久,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收起脸上全部的情绪,坐回位置上,淡定地独自吃起饭来。
侍应生走过来,瞥一眼对面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需要帮您收拾一下吗?”
这家餐厅为了保证客人谈话的隐私性,每张桌子间都相隔得很远,客人们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但侍应生们为了方便服务,站得比较近,因此对于这边发生的动静也有所察觉。
然而这桌的客人似乎并不如刚才那般情绪激动,此时正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上的酒杯。
“收了吧。”方祁漫不经心道,又点了点桌角,“酒留下。”
这款白葡萄酒产自新西兰,名叫“长相思”。是他特地挑来想给季微辞尝尝的。
可惜那人并没有喝到。
真是遗憾。
-
季微辞从餐厅走出来到路边,微微拧着的眉宇都还没有舒展。他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圈红痕——刚才方祁抓出来的。
他皮肤白而薄,非常容易留印子,平常就连腰带扎紧一点腰上都会红一整晚,更别提这种被大力攥过留下的痕迹。
然而让他感到微妙的是,此时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竟是沈予栖。
他此刻想的是:回去要如何和敏锐至极的沈予栖解释这道痕迹的来历?
季微辞本就不擅长撒谎,可实话实说……他更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隐瞒这件事。
好在最近天渐渐冷起来,露肤度不高。他今天穿浅蓝色衬衫搭白色外套,外套的长袖垂下来刚好能遮住手腕,只要不特意撸起袖子就不会发现那道红痕。
对于方祁突然表白这件事,季微辞的确很惊讶,也因为对方某些冒犯的话语和身体接触,在当下产生了一些负面的情绪波动。
但本质上,这个人、这件事在他这里都再小不过,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非要说,大概也有几分遗憾——他和方祁在研究上的确还算能聊上两句,同门师兄弟,当然不是全无情分。
只是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太微不足道,甚至不如“要如何瞒过沈予栖的眼睛”这件事更让他感到烦恼。
车停在研究院没开出来,季微辞想了想,记得这附近可以搭乘直通回家的公交车,于是动身往公交站走去。
走到公交站,站台前没什么人,他干脆坐到站牌前的长椅上等。
刚坐下,手机上沈予栖发来消息。
又是一张生态瓶的照片,这回是生态瓶里腐木的大特写。腐木右侧微微突出的一小块枝干上,竟然长出了一个白色的蘑菇。
-长了个小蘑菇。
也不知沈予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蘑菇就蘑菇了,小蘑菇……季微辞觉得这话有装可爱的嫌疑,没忍住笑了声。
还没等他回复,对面紧接着又发来消息:
-有点像你。
季微辞:“……”
他最近对沈予栖从前不曾展露在他面前的那一面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此时看着消息栏上几个字,几乎立马就能想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大概会唇角噙着笑,目光专注,声音压低一些,语气中故意的调侃与温和的絮语间错交合,一时让人羞恼,却又不舍得真的记恨他。
季微辞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今天正好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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