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栖想了想,拿起碎了屏的手机拨通Fraser的电话。
打过去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Fraser睡意朦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Ethan?出什么事了吗?”
沈予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时差这回事,Fraser那边这时候还是凌晨时分。
“抱歉,我忘记时差了。”沈予栖语含歉意,“你睡吧,白天再说。”
听着那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紧接着是Fraser清醒许多的声音:“你说吧,有急事吧?如此不冷静,这不像你。”
对方都这么说了,沈予栖也不扭捏,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AurelioPartnersLtd这家公司有印象吗?”
听筒里传来一阵布料摩擦声,Fraser似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边思考一边喃喃道:“是有点耳熟……”
半分钟后,Fraser猛地一拍脑门,语气里睡意似乎都快散光了:“想起来了!这家公司好像和我们之前办过的VCV案有点关系!”
沈予栖微微一愣,随后神色变得凛然。
他顿了顿,才对着手机郑重道:“我知道了,谢谢。”
Fraser打了个哈欠,声音又重新带上睡意,漫不经心的:“这点小事谢什么。”
沈予栖只道:“不,这条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多亏了你。”
又说:“年底分红给你多加5%。”
“真的吗?上帝啊Ethan,这条消息可太值钱了,你还有别的需求吗?我随时为你效劳。”Fraser刚酝酿起来的睡意又散了个一干二净,失声惊叫。
沈予栖这才终于松开紧绷的面部轮廓,露出一点笑意。
挂掉电话,沈予栖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道蛛网状的裂纹,沉默地反思。
还是太不冷静了。好在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Fraser提到的VCV案,是大概两三年前P&P做过的一起涉华企业股权操纵与技术剽窃案。
这家全名VeritasCapitalVenture,LLC的资本创投公司,表面上投资医疗技术、生物制药和人工智能,实际是利用投资手段获取机密科研成果,转卖境外利益方的惯犯。
曾因投资多家华人科研初创公司并迅速转手出售给境外军工企业而被起诉,可以说是劣迹斑斑。
当年的那起股权操控与技术剽窃案最终达成庭外和解,但沈予栖当时和团队一起将这家公司调查得很深入,也保存了大量证据。
而诺迈生科的新的投资方,似乎就是VCV的子公司。
或许曾经调查时看到过,所以他才觉得眼熟。
在查询比对了财务流向和注册信息后,沈予栖确定了这个猜想。
结合诺迈生科最新发布的科研成果与季微辞的研究项目高度重合这一现象……
沈予栖的心重重一沉。
按照他当年调查VCV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们极度擅长用阴私手段,商业间谍、黑客攻击、抢先注册后倒打一耙……这都是他们为达到目的会使用的方法。
如果季微辞只是牵扯进科研机密泄露的案子中,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情况,除非还有什么对他来说更严重的指控。
沈予栖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书架。
最显眼的位置上,季微辞送的生态瓶摆放在那里。
生态瓶一天一个样,草长出几节或者苔藓多出一片,腐木上附着的小蘑菇也会偶尔多几个同伴,它们大多无法存活,长出没多久又消失不见。
想起季微辞在昏黄的路灯下认真地说“或许未知本身就值得期待”的样子,他不由得弯了弯眼角,心里又酸又麻。
既然季微辞还能让同事帮忙带话,就说明他不是完全被动的状态,可能只是配合调查。他是项目负责人,牵涉更多,被更加谨慎地对待是应该的。
沈予栖只能暂且如此安慰自己。
他翻出通话记录,找到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季微辞同事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
-我有诺迈生科背后资方的一些资料,或许能帮上你们,请联系我。
紧接着又给Fraser发去消息。
-到律所后帮我找一下当年查VCV案的全部资料,越全越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又看向生态瓶里那只唯一还顽强生存着的白色蘑菇。
生态瓶说到底是人类为了观赏价值制造出的产物,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相对于真正的大自然来说无疑是逼仄、狭小的。可对于生态瓶里的生物来说,这就是它们的整个世界,是它们生存的依托,是无论如何也要挣扎着努力生长的地方。
像这只孤零零的小蘑菇一样,静默而倔强地活着。
-
季微辞被带到了调查专组临时租用的办公地,在郊区某个全封闭的基地里。
调查组的人对他还算礼貌,并没有以对待嫌疑人或是罪犯的态度对待他,客客气气地将他带进来,只说请他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配合调查。
调查组现在的态度还算和缓,是因为事件还有重重疑点,真相尚未明晰,然而对于涉嫌泄露国家机密的人,谁都明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面对如此严重的指控,季微辞从头到尾都很平静,配合地上交手机、手表等一切电子设备和金属配件,除了在问询室里最后那几句质问之外,他没有再为自己说什么辩解的话,淡定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调查组的人一边惊叹他的从容,一边也稍微打消了一些怀疑。
如果真的是季博士做的,他怎么会丝毫不心虚,如此波澜不惊?哪个心里有鬼的人进了这种地方不是脱层皮,除非真的坦坦荡荡、清者自清。
送季微辞过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调查员,工牌上写着信息安全部的头衔。他将季微辞送到某个房间门口,公事公办地说了几句注意事项,眼神是柔和的,没有什么怀疑或是厌恶的神色。
季微辞礼貌道谢。
这里其实就是稍旧一些的旅店单人间,基础的生活设施都有,收拾得也还算干净,除通讯受限之外基本生活无碍。
季微辞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坐下来开始梳理思路。
泄密事件的曝出,是因为诺迈生科突然对外公布了他们的“多位点并行监测机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甚至还附带一段算法模拟演示视频。
技术细节精准、模型框架完整,无论是参数设计还是数据处理方式,都与病抗突的项目中使用的核心结构高度重合。
这绝对不是模仿,而是直接复刻。
而这部分核心算法,是整个监测机制的中枢。
它的设计思路并不是在实验室内完全公开的,整个模型的部署只有他本人才能完整复现。
而他的实验室电脑和办公室电脑都有三重权限锁:身份识别、生物指纹和动态口令。研究所的内部监控系统也没有任何被远程破解或异常登入的记录。
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有人拿到那段完整的算法。
季微辞指尖轻敲桌沿,似乎每一条线索都对自己如此不利,可他没有任何焦躁不安,只是冷静地、像解剖一样一层层将每个可能逐条列出,再排除。
如果他是审查人员,面对现有的信息和技术匹配率,他也会将“嫌疑”二字毫不犹豫地贴在自己身上。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他需要的不是辩解,而是找出疑点和漏洞。
先前在会议室里,临走前他对楚璇提到罗毅,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在问询室里想起曾被他忽略的一件事。
前段时间整个PMI有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系统维护。病抗突是在周中申请维护的,维护期间实验室暂时停用,那时罗毅刚来,做事特别谨慎,设计某个模型时为了找参考数据,曾经回过一趟实验室。
那时季微辞和楚璇和几位其他实验室的负责人约在实验楼开会,等电梯时正遇到罗毅从电梯里出来。
他听完罗毅解释回实验室的原因后并没有想太多,但直觉准确且对人表情很敏感的楚璇却注意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电梯门合上后,楚璇突然说。
所以研究进入开发阶段后,楚璇主动找上季微辞,提出由她来带罗毅。
但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两人也就逐渐放下了这件事。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可以深究的漏洞。
昨晚为了最后一组测试数据,整个团队一起通宵,直到早上得到结果后的大家才陆续回去睡了一会儿,而季微辞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到杨远光的电话,后面一直折腾到现在,算下来有3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他觉得有些头疼,微微合上眼,能感受到太阳穴的抽动。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没有确切的依据就去怀疑谁,便暂时按下所有的想法。
脑子里各种线索清空后,他便不受控制地想到沈予栖。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
沈予栖……
好像只要想到这个人,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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