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拍拍他的肩。
两人本来小声交谈着案件的事,此时她抬高音量转移话题道:“有好消息!小季老师今天复职,估计现在正在办手续呢。”
季微辞不在的这段时间,病抗突的大事小情都是楚璇和杨远光对接,成了实打实的副组长。
“太好了!!”吴枫立刻精神了,从椅背上蹦起来,恨不能原地打一套拳。
办公室里也一阵躁动。
季微辞停职调查的这段时间,其他人是正常到岗的,但实验室一直没有解封,案件结果明晰之前项目也很难推进,于是大家只能待在办公室里写材料或是自己的论文。
少了领头人,事发后本就压抑的氛围更是雪上加霜。
原来总念着为什么有做不完的实验、跑不完的数据、写不完的报告,可如今却觉得能做这些事就是幸运的,代表风平浪静,每个人都好好的。
“我再也不抱怨做科研辛苦了。”吴枫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等小季老师回来,我要一天12个小时待在实验室里,呜呜呜……”
在吴枫刻意哀切的哭声里,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是吗,我给你记下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汇聚而去,而后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后顿时炸开了锅。
季微辞反而被大家的热情吓了一跳,每个人都或激动或了然地说着话,混杂在一起,一句也没听清。从前最喜静和精简人际关系他,此刻却从久违的吵嚷中收获了一种难言的安心感。
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样也很好。
他没有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而是将随身物品放在一张空办公桌上,这才转身看向其他人,面容严肃。
“科研机密泄露案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平静的声音响起。
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整个办公室顿时鸦雀无声。
按道理来说,在官方发布公告之前,病抗突的研究员们即便身为受害者,也无法及时得知事件的全部经过。
但无论如何,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季微辞觉得为项目付出了将近一年努力的他们有资格知道真相。
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季微辞简洁而平静地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其中略过了方祁在审讯室里说出的部分疯言疯语。
他从未接受过对方这块别扭的遮羞布。
季微辞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将整件事讲得清楚明白,他没有刻意去营造什么层层揭露真相的悬疑气氛,众人却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几次陷害、数回转折、阴差阳错,最终尘埃落定。
“竟然是方祁,没想到是他……”吴枫像是丢了魂,眼神空洞,一个劲地喃喃,“罗毅这个蠢货……竟然被人利用到这个份上……”
身边一位中级研究员也一脸恍惚:“方祁跟小季老师是多大仇多大怨啊?要这么费尽心机地针对。”
众人纷纷附和,寂静的办公室里再次热闹起来。
一时间,成果被剽窃的愤怒、项目被迫停摆的无奈、差点被同伴背叛的后怕和失望……自从事发以来就积攒着的怨气终于伴随着真相大白而发泄出来。
只有楚璇看着季微辞冷静的面容,若有所思。
她想到方祁辞职前的某个晚上,他专程到病抗突的实验室门口等季微辞下班,愉悦地说他们今日有约;又想到事发后在办公楼偶遇回来拿东西的方祁时,对方一脸真诚地让他们要信任季微辞。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关于方祁这个人以及他作案的动机,或许还有什么不方便公之于众的隐情。
但季微辞既然没有主动提及,她也不会挑明了问。
季微辞说完,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任由大家随意发泄情绪。
“诺迈生科背后的资本显然已经是惯犯了,不知道有多少科研工作者的研究成果被这样轻而易举地窃取。”一位年轻的研究助手义愤填膺地说,“剽窃者可以轻而易举名利双收,真正付出日日夜夜努力的人却要承受不白之冤……我们这样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这当然是有些极端的想法,因此无人附和。
这世界上的阴暗数不胜数,难道要因为阴暗面的存在就放弃追寻光明吗?
但这件事终究还是在众人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或许在未来某个疲倦和挫折的瞬间,这根刺就会冒出来动摇人心。
季微辞目光轻轻扫过每个人的脸,等众人渐渐平复下来,他才开口说话。
“该承担后果的人当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不必因为他们的选择质疑我们所坚守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振聋发聩的力量。
“在探索科学和追寻真理的道路上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不只是因为它能带来利益和回报,它们本身是纯粹的、诚实的,它们没有善恶之分,你付出什么,它们就会回馈什么,成就、名利、或者折射欲望的魔鬼。”
“我不觉得这条路上只能充斥着‘牺牲’、‘奉献’、‘燃烧’的口号,可以为了生计、名利、虚荣心……随便为了什么坚持下去。
“但要有敬畏之心。”季微辞说。
“对科学,对真正做到‘牺牲’和‘燃烧’的前辈们,心怀敬畏就好。”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褚清和季衡知在笔记本上的闲聊。
一字一句,生动鲜活。
光明实在耀眼,令人目眩神迷,再多的黑暗也无法掩盖。
-
下午,季微辞收到杨远光发来的消息,让他今天下班后来一趟所长办公室。
虽然一段时间没有正常工作,但他没有所谓的“假期综合症”,安安稳稳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复职第一天只是处理了各种积压的琐事,没什么需要加班进行的工作,于是他准点下班,前往所长办公室。
杨远光精神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但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方祁是整个案件幕后策划人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毕竟是一手栽培起来的学生,付出的感情、心血不是寥寥几语能够概括的。
季微辞看杨远光的面色,忍不住劝了一句:“人各有命,不是他人能够左右的。”
他突然想起陈老,前一次见面时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没过多久就躺在床上一脸病容了,于是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什么比您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杨远光有些惊讶地看了季微辞一眼,记忆中对方很少说这样感性的话。他一时心中熨贴,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也松快了些。
“好了,就别操心我了。”他拍拍季微辞的肩,“开发团队的人三天两头就来找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复职重启项目,病抗突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问一遍,大家都是很信任你的。”
季微辞点头,想到在会议室门口疯狂掉眼泪的吴枫、操心又靠谱的楚璇,还有今天办公室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没忍住笑了笑。
“我想着你也没几天能歇了,就没拿案件后续来烦你。”杨远光接着说,他顿了顿,才道,“罗毅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了当初是你把他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事。”
他看了季微辞一眼,面色再次变得复杂,“当时到医院去处理事故后续的就是方祁。”
“他支走了在现场见过你救人的医护人员,刻意向罗毅隐瞒这件事。或许从那时候起,他就想好要布这盘大棋了。”
杨远光在配合案件后续调查的过程中已经知道了方祁交代的动机和心路历程。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古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方祁做这件事的动机如此诡异和离奇,以至于他往后几天每每想到这件事都心生古怪,总不自觉拐到那扭曲又病态的爱意上去。
但如今看到如此安然平静、丝毫不把那样的事放在心上的季微辞,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或许就像季微辞在审讯室里说的,方祁本质上就是一个是利欲熏心的人,但他耻于承认自己是追名逐利的庸碌之辈,于是给欲望套上“爱”的外壳,以此隐藏真正肮脏又烂俗的内心。
“事情的真相对罗毅的打击很大。他犯的事不算严重,未遂又是自首,且有明显的悔改之意,留下的拷贝记录客观上推进了案件进展,不一定会判刑。”
杨远光说完,叹了口气。
“但他拒绝了请律师和减刑。”
季微辞一愣,不太理解地拢了拢眉。
杨远光摸了摸头顶,他能理解罗毅的想法,但不赞同,“他觉得很对不起你,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赎罪吧。”
“他最对不起的是他自己。”季微辞淡淡道。
人生的路还很长,没必要深陷一时的行差踏错中。
罗毅是个好苗子,虽然肯定没法继续留在PMI,但这件事未必会真的毁掉他的前程,只看他有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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