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着一言不发地抛弃自己,就像……上次那样。
然而,叶浔不想也不愿。
他哭不出来了。
每一个惴惴不安的夜晚都是泪水相伴,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叶浔默默起身,感受到身后爱人惊讶的眼神时,他也没有回头,而是走出去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双手痛苦地抱住脑袋,嗓子里压抑着如烈火般燃烧的哽咽,一呼一吸间全是苦涩。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家人离去。
而现在,叶浔自己选择的家人正在选择离去,他为自己准备好了后事,找好以后长久居住的地方,但是叶浔不知道在哪里。
梦,不会真的要成真了吧?
他再大胆往后想点……
算了,叶浔没有胆了。
那场车祸,那一次次抢救,爱人的那句放弃,都将他变成一个胆小鬼,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他觉得自己需要找江序舟谈谈,或者自己找个心理医生聊聊,看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江序舟拉回来。
拉回到自己身边。
可现在他没想好,没想清楚现在该如何进去面对江序舟。
叶浔坐了很久,直到医生准备进去拔胃管时,才默默起身,坐在病床旁边,握住爱人的手。
“小浔。”江序舟早就挂了电话,甚至在叶浔一声不吭走出去时,还连叫了两声。
可惜,叶浔魂不守舍,一句都没有听见。
“我拒绝了。”江序舟说,“那是之前的事。”
叶浔对这个话题有点避而不谈的意思:“晚点说。”
“先处理完眼前的事吧——”
“疼的话就抓我的手。”
“嗯。”
江序舟应了一声,却不舍得使劲,反而是叶浔看到管子一点点退出,难受得转脸打了几个喷嚏,又回头将脸埋进他的手心,浑身发//抖,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疼。”
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当胃管彻底拔出时,叶浔的眼眶也压得泛红。
他听完医生嘱咐,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扯过一旁的纸巾给江序舟擦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没事,结束了。”
“小浔……”
“口干吗?要不要喝点水?”叶浔避开江序舟的视线,拿起杯子去接了一小杯水——
心脏病患者需要严格控制饮水量。
他拿根吸管放进杯子,递到爱人嘴边。
“小浔,我们聊一聊吧。”江序舟偏头躲过了那根吸管,“刚才的电话是一个意外。”
叶浔垂下眼睛,把水杯放在床头柜:“我没想好我们应该聊什么。”
换位思考过后,叶浔觉得如果是自己,他同样会这么做——
准备好自己的后事,方便家人和朋友。
不过,他纠结的点已经不是这个了。
“没事,那我先说吧。”江序舟嗓音嘶哑,发音有点困难,“这是我之前去看的。”
“因为——”他拉长尾音,好似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我觉得我活不过明年开春……甚至,今年的秋天。”
江序舟皱了皱眉头,喉咙很疼,说这些真心话出来也很疼。
他本就不习惯袒露内心,总认为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能靠一己之力承担就没必要告诉爱人。
可是,这件事情发生后,他看见了叶浔的状态,听过几次真心话,他猛然意识到——
有些事情他不能一个人承担。
他和叶浔早就是共同体,需要共同分担痛苦、责任和义务。
其实,说话并不难,说出事实,说出想法也不难,难就难在他们都难以跨越心中的坎,都抱着为对方好,为了保护对方的想法去隐瞒爱的人。
这也许算是一种爱,不过同样算是一种痛苦。
不对,痛苦远大于爱,那就不是爱。
江序舟缓口气说:“我只是了解一下,没有订……”
叶浔抬眼看了爱人一眼,拿起江序舟的杯子喝完里面的水润润嗓子,轻声说:“所以,你看得怎么样?”
“环境吗?”江序舟问,“挺好的。”
“其实都挺好的。”他补充道。
好到他第一眼就确定下来。
“那你……打算买的是……单穴墓还是……”叶浔能猜到答案,可他偏要问,就仿佛不把自己的心脏扎破,就不会罢休似的。
江序舟一愣,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有点难以启齿。
刚才那一小杯水不足以缓解叶浔发紧的喉咙,他起身走到饮水机前,连喝两杯水:“……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只是希望江序舟的答案能够否定他心底的声音。
尽管,这个概率很小。
江序舟本想闭口不谈,可对视上叶浔那双坚定的浅色眼睛时,放弃了。
“单穴的。”
和叶浔心里的答案一模一样。
之前他们都已经闹成那个样子,江序舟也不是什么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估计强迫别人做事情的勇气,全部耗在了囚禁叶浔在临海府,以及给叶温茂转院上面了。
“但是我没有买。当时没有买,刚刚也没有买。”江序舟急忙否认。
当时,江序舟去逛了一圈,选好位置,就在准备付款时,手机忽然显示叶浔的来电,他起身走出屋外接电话。
然后,接连经历了一次次的事情,买墓地的事情就此耽搁。
他解释完,轻轻吐了口气:“以后再说吧。”
“……江序舟……你当时真的没有想到我吗?”叶浔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委屈,“那我死了,和谁住啊……”
江序舟大脑唰的一下空白了,他眨眨眼睛,干巴巴地开口:“……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谁都会死的。”叶浔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后,深吸口气,语气加重了些,略带严肃道,“以后,真到那个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要买两个人的。”
“……不要总想着丢下我。”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重,缓缓才继续说:“可以吗?”
江序舟同意了,就是高兴不起来。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沉重得他有点喘不上气。
叶浔也看了出来,走近将鼻吸给他戴好:“……哥,你可以告诉我,那时候除了看墓园准备订墓地外,你还做了什么吗?”
“给我打个预防针吧。”
他想趁现在自己能够冷静对待时,一口气接受所有的刺//激。
长痛不如短痛,痛麻木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难过,也能更好的保持精神状态,拉住爱人——
叶浔还是不相信江序舟。
他想尽快树立起江序舟活下去的信心。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待到江序舟身体状况达标,就需要进行心脏手术,手术过程中心脏会停跳,倘若那时候再发生一次求生欲//望过低……
没有人能保证他是否还能平安回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这种结果,叶浔的胃就开始抽搐地疼起来。
江序舟的眉头不知觉地拧在一起,他清晰地感觉到叶浔的状态非常不好。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长期生病,而导致爱人缺乏安全感,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浔,过来……坐下……”江序舟的体力很难支撑他回答叶浔的问题,可是看着爱人惶恐不安的精神状态,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语言安慰不了的话,那就用行动吧。
“……我不急着要这份答案。”叶浔担心江序舟的身体,拒绝道,“等你好得差不多再和我说也可以。”
“……我就是想听你说一说。”他说,“图个心安。”
江序舟的嘴张了张,只有气流声发出。
叶浔的心脏刺痛:“你别说了。”
他才想起来,医生说拔完胃管后一天都尽量少说话,避免嗓子受到伤害,气音说话最好也不要。
“明天,等明天我们再说。”
他有点后悔刚开始接上江序舟的话了。
他知道他们确实应该聊一聊,解开他们各自心中的心结。
然而,不应该是现在,而是江序舟再好一点先。
不能因为一次坦白,导致身体变得更加差吧。
“过来吧。”江序舟力气不足,最后一个字都成了声叹息,“我抱抱你。”
他目前没有办法走出去,也没有办法给爱人买能够起到安抚作用的玩意,更没有精力准备礼物。
像叶浔给他准备那样。
其实,这样的想法曾冒出来过。
在叶浔刚离开的时候,江序舟尚未接受,以至于每次出差都会想着买点什么特产回去给家里那个人,可是当他大包小包回去时,迎接他的不是爱人的笑脸,也没有美丽的鲜花,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房屋,以及衰败的植物。
他只好忍着失望,回到办公室,久而久之,便成习惯了,他不再自取其辱般回到临海府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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