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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_kylinlion【完结】(139)

  重症监护室能探视时,他已经被允许下床走路,过几日就能出院。

  只不过,探望时程昭林仍是不放心,固执地借来医院的轮椅,推着叶浔去看他许久未见的爱人。

  时间好像循环了,叶浔下意识想道。

  这一幕,在这一年反复出现了多少次?

  三次?还是,四次?

  叶浔记不清了。

  可是,每一次都出其不意的相同。

  病床上的人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管子,犹如一只困在蜘蛛网里的昆虫。

  挣扎无果,只能听天由命。

  不对……

  好像不对。

  江序舟的身影渐渐在叶浔的瞳孔里扩大。

  叶浔猛然意识到,现在貌似与以前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江序舟平躺下来了。

  以前,在他还没去谈惠家前,江序舟是无法平躺的,躺下容易造成呼吸困难,所以只能靠在半抬起的病床上。

  现在,可以了。

  叶浔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

  原来真的像聂夏兰所说,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程昭林把轮椅移近,方便叶浔能够摸到江序舟的手后,便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够充足的时间,和私密的空间。

  屋内变得安静,仪器运作的声音令叶浔悬着的心一点点松懈。

  他简单环顾四周,发现床头摆着熟悉的小狮子,抬手抱入怀中。

  “……江序舟,我现在回奶奶家啦。点名批评你不争气,我在门口待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出来。”

  “医生说,还有一项检查没达标,等达标了就能出来……嗯……我想想。”

  “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在普通病房等我。”

  ……

  是叶浔自己的声音,是他去谈惠家时,坐在车上给江序舟的手机发的信息。

  这些全被邬翊导进录音模块里,日复一日地播放给病床上那人听。

  营造出叶浔在身旁的假象,再用这些假象来唤醒病床上的人。

  叶浔等录音播完一遍才关掉,搓热掌心敷在江序舟的手背。

  长期输液,导致江序舟的手背又一次产生硬块。

  然而,针依旧扎在上面,透明的液体一个劲地往他的身体里流。

  深蓝色的束缚带,不紧不松地绑在他的手腕,磨出淡淡的粉红印子,看得叶浔阵阵心疼。

  “……不听了,我来了。”叶浔揉揉爱人没有管子,没有针头扎入的地方,手指隔开江序舟手腕和束缚带之间,轻轻地说,“邬翊说,你生病的那天,外面下起很大很大的雪。”

  “墨城市终于入冬了,天气冷了。”

  他捏了捏江序舟的耳垂。

  柔软冰凉,就仿佛此刻躺在床上的人。

  话说回来,叶浔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听见江序舟说话了。

  他很想他。

  “一年……要过去了。”

  叶浔的声音压抑着一丝哽咽。

  一年又要过去了,这是他们分开的第五年,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年。

  雪,是新的开始,也是旧的结束。

  “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所以,现在快快醒过来,我们一起去买年货过年,好不好?”

  他手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俯身贴近爱人的额头,嘴唇碰碰那冰凉的地方:“我好想你,也好爱你。”

  “我等你回家。”

  *

  当窗外再次悄然下雪的时候,谈惠出了医院,叶温茂和聂夏兰将她接到山河府,叶浔做完最后一次检查,换下病号服,走进重症监护室,再次看了看沉睡中的爱人。

  像之前做过成千上万遍那样,打湿毛巾,慢慢擦拭过江序舟的身体,在碰到胸口灼伤的伤痕时,动作下意识放轻,一点点略过,眼睛移开片刻,又强迫自己看回去。

  应该很疼吧。

  当除颤仪的电流传过皮肤,刺//激到心脏时,肯定特别疼吧。

  呼吸困难,病痛在侧时,肯定也很疼。

  爱人不在身边,没人诉说时更疼。

  叶浔越想越多,最后全部的想法都化成眼泪,一滴一滴砸至江序舟苍白的皮肤,顺着颈窝,融入洁白的床单。

  他的目光慢慢挪到爱人的嘴唇,那里含//着呼吸管,胶带牢牢贴着,有丝丝血迹渗透而出。

  他沾了温水,只能抹在嘴角。

  胶带下仍有淡淡的浅浅的红色。

  扎眼得很。

  叶浔忙完一切,安静地坐到旁边的陪护椅,一边讲着讲话,一边给爱人按//摩。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谈惠知道了江序舟的病情,却因为身体并未完全康复,所以没有来到医院。

  又比如说,江承志被判了六七年,目前已经被关进牢里,而江勇军和梅月后面试图再次找了聂夏兰和叶温茂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直到法院判决书下来后,他们才想着到处去找工作,为了给宝贝儿子还债。

  也许,他们同时收到了免除赡养义务的法律文书,因此没有再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医院打扰,至于那些难听的话,也可以离江序舟远去。

  “所有所有的事情,全都解决完了。”叶浔给爱人掖好被子,亲了口手背,继而攥紧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邬翊把柏文集团管理得很好。”

  “就是……最近,他不知道怎么和你一起学坏了,总是加班到深夜,最后跑到休息室囫囵睡个觉。”

  这事,程昭林来医院探望叶浔,见一次说一次。

  不过,今天叶浔出院了,他也没机会说了。

  “快点醒来吧。”叶浔说,“大家都想你了。”

  *

  日子的齿轮就这样慢慢地滚动。

  十二月中旬,江序舟恢复自主呼吸,撤下ECOM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他的检查终于达标,终于被允许离开地狱般的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

  然而,他依然没有醒来。

  谈惠康复基本良好,只是年纪大了,回不到年轻时候矫健的样子,不过能正常走路已经很不错。

  王叔准备回老家过年,临走前叶浔多给了些钱,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而后,叶浔重新在病床旁边铺好床,除了早中晚饭时间给谈惠带饭外,其余时间就在此住下,名正言顺地接手江序舟的所有事情。

  谈惠来过几次,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孙子,偶尔会念叨起一些陈年往事,叶浔便坐在旁边乖乖听着,脑海里勾画出一个小小的,剃着寸头的小男孩。

  时间总是过得极其的慢,叶浔逐渐放下对江序舟立刻醒来的执念——

  他相信爱人会醒的,就是时间的问题。

  况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十二月即将进入尾声,马路边挂着横幅,祝贺市民元旦节快乐;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表达着对新的一年的期望与计划;医院里有很多病人住院,准备回家过个好年,养足精神,再回来与病魔一战到底。

  叶浔站在窗户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望着念了许久的烧烤摊,望得眼睛发了酸,都没舍得眨眼。

  良久,才回过神转头看向爱人,伸出手戳戳那人的脸,略带责怪地说:“哥,你又食言。”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不是说好了要陪我过年吗?”

  “……骗子!”

  床上那人没有动静,叶浔也不恼,自言自语好一段时间,才缓口气,重复每日都需要做的事情。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叶温茂煮好一桌子的菜,聂夏兰做了几份甜品,带着谈惠来到病房。

  房间内洁白的墙壁和干净的玻璃,都被贴上红色的“福”字,平添了几分暖意。

  电视里播放元旦晚会前的采访,茶几上的保温壶散发出热气,聂夏兰洗了水果,谈惠拿来碗筷,叶温茂搬来四张板凳。

  貌似在家,又貌似不在家。

  叶浔乖乖趴在江序舟耳边描述眼前的一幕。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期待的样子,只是地点错了,活动的人少了一个。

  一年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

  聂夏兰抱来被子给江序舟盖好,调高空调,又打开离病床远的那扇窗,说要透透气,让新的空气进来,不好的全部都出去。

  叶浔清楚的听见不远处沙滩上人们期待跨年的欢笑声,以及海浪温柔拍打滩面的声音。

  吃过晚饭,四人聊会儿天,叶浔便收拾碗筷进了卫生间,聂夏兰拉过谈惠的手,让她去陪陪江序舟,叶温茂则埋头擦着桌子。

  隔着厕所门,叶浔听见电视里传来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

  “十!”

  叶浔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九!”

  他想起年初时自己和江序舟在晚会上的初次见面。

  “八!”

  他想起一起回谈惠家,想起生病难受时候的相依,想起藏在书桌抽屉里的暖宝宝,想起上山时候的句句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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