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动江序舟的发梢,他略微仰头,目光平静地望向不远处——
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正相互依偎聊着天,细碎的话语揉碎于风中。
叶温茂则望着面前踢球的孩子,乍然喃喃道:“小浔小学时候也很喜欢踢足球。”
江序舟的眼睛动了动,移向孩子们。
“他一放学就跑到操场踢足球,小小的人在草地上摔跤,撒野。”
“没有人教他,他就一个人玩,或者找几个同学一起踢。其实,在我们这些大人眼里,无非就是瞎胡闹嘛。”
叶温茂自顾自地说起来,江序舟没有插话,安静听着。
这是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的叶浔,而现在他却能从叶温茂的只言片语间,能慢慢勾画出一个稚嫩的,阳光的小孩模样。
“这小子真有点能力,误踢误撞的,真给他踢进校足球队了。”
叶温茂露出怀念的笑容。
“校足球队会发队服,他甚至都没有洗就套上去踢了球。那天我下班,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泥猴’站在家门口,一脸骄傲地仰着脏兮兮的笑脸,手抓着衣服上的校徽举起来。”他边笔画边说。
江序舟脑海里刹那间浮现出那只骄傲的小孔雀。
他能感受到夏天的风了。
炙热得仿佛年少时滚烫的真心。
叶温茂遗憾地说:“只可惜,我陪不了他多久了。”
他转过轮椅,拍了拍江序舟的手:“小江,其实你不应该来找我的。”
“你要是还喜欢小浔,就去找他。”
江序舟想说,我找了,但是他不要我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叶浔不喜欢父母过多插手自己感情的事情,并且他也没打算让叶温茂在叶浔面前为自己求情。
可是他这副神情,却让叶温茂误会了。
叶温茂搞不懂这两孩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分手。
然而,作为长辈他不好多问这些事,只能叹了口气:“小江,感情的事情,我和阿姨都帮不了你,小浔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你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谈当年,谈谈未来,再决定是否在一起。”
“坦诚一点,情况或许会不同。”
他原本以为江序舟会恍然大悟,然后起身去找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江序舟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叔叔,我这次来找的是您。”
“我想问问看,您愿不愿意转院?”
江序舟从程昭林口中多多少少听说叶浔最近很烦躁,因为叶温茂总是不听劝,不愿意做检查。
他将谈惠之前说过的原因以偏概全一下,套在叶温茂身上。
其实,原因无非就是不相信医院,不相信医生,不相信检查结果,固执地认为医院做那么多的检查是为了骗老人家的钱。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公立医院病房住的不舒服。
前几个江序舟不一定能解决,但是后面这个对于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他联系了一家环境良好、可靠性高的私立医院。
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治疗好叶温茂的病,但至少能让他住的舒服,住的安心。
叶温茂有点犹豫,江序舟也不着急,他知道这件事情不单单得让当事人知道,还要家属知道。
“转院?谁要转院?”
叶浔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第40章
叶温茂拍了拍胸脯,回头调侃自家儿子道:“臭小子,你想要吓死你爹啊?”
江序舟则腰背一僵,猛然感受到一阵心悸,手默默挪到胸口。
心脏跳得太快,快得他想吐。
叶浔没有回答叶温茂的话,只是拜托护工将他推回病房休息,接着站到江序舟面前。
“江序舟,你说,谁要转院?”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哪怕答案近在咫尺,他都没想过要去寻找。
因为他要面前这人亲口说出来。
这种询问类似于一种审问。
面前的人呼吸陡然急促,睫毛抖了抖,嘴唇的血色褪//去,他好像说了一句话,但是声音太小,小到叶浔听不清。
“你说什么?”叶浔语气加重,“我问你,你要给谁转院?”
江序舟垂下头甩了甩,眼前阵阵发黑,叶浔的话在耳边忽远忽近,他双手撑住花坛边沿,借着力。
他想回答叶浔的问题。
可是他张了张嘴嘴,喉结滚动几下,却没有声音出来——
他说不出话了。
再怎么平静的人在陡然失去表达能力时,都会感到手足无措,江序舟也不例外。
他眉头不安地拧起来,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保持清醒。
他想要逃离,可是手脚都使不上劲,他想要求助面前的人,可是声音发不出来。
他想做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到。
这一刻,江序舟觉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老天眷顾,他能在死前看见爱的人。
老天不眷顾,让叶浔留下阴影了。
他眼前的黑雾逐渐连成片,仿佛有人蒙住双眼,透不进一丝光,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抽离。
“江序舟!”
叶浔感觉自己每句话都落在一团软弱无力的棉花上,他不耐烦地叫了一句。
那人晃了晃,没有出声。
叶浔被愤怒蒙蔽双眼,实在没看出来江序舟的状态不对。
他后退一步:“江序舟,离我和我的家人都远点。”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他转过身,腿尚未迈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闷响,随后是炸开锅的喊叫声。
“这是怎么了?”
“有人晕倒了!”
“快去叫医生。”
叶浔心下一沉,不安的想法迅速霸占脑海。
他身子立马僵住,一股凉意从下由上袭来,冻住全身。
他不断去否认这种想法。
花园里都是病人,不可能是江序舟。
当然不可能是。
一定不可能是。
因为……
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叶浔脑子实在太乱,乱到拿一句无法保证的话,当作最后一根稻草。
死死抓住,拼命安慰自己。
他愈发恐惧,愈发不敢回头看,仿佛只有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逃避自己害怕的事情。
可是,叶浔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在夺回身体主动权后,他快速回头,脑袋里的猜想与现实重合——江序舟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瞬间,他视网膜上的画面变得缓慢、清晰,如同电视上的慢动作。
慢到他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清晰到他能看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和动作。
路过的医生和路人渐渐将地上的人围起来;有人向四周张望,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自己的方向;有人在他身旁说话……
直到乌泱泱的人群挡住他的视线时候,他才惊醒过来,抬起腿就往里面冲。
恐惧、惊讶、懊悔接踵而至,一下灌满他全身。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前面不是好好的和自己说话吗?
叶浔拨开人群,在距离江序舟半米的地方又停下了脚步。
这是第几次看见昏倒的江序舟了?
上一次看见时的感觉是怎么样?
叶浔记不清了。
然而,这一次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几乎静止,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现在正紧紧黏在江序舟身上。
那人平躺在地面,头偏向侧面,医生或者是护士抬起他的双腿,他的衣领被解开,露出苍白如纸的,没有半点血色的皮肤,锁骨明显。
“家属呢?”推来急救床的护士叫了一声,“他有没有家属在旁边?”
叶浔回过了神,走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家属,或许算吧,或许不算吧。
叶浔有些迷茫,只能浑浑噩噩地帮医生护士将江序舟抬上//床,又跟着他们跑进急诊室,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给那人戴上鼻导管。
心情一点一点涌起,又陡然落下,方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已然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希望,江序舟能醒来。
醒来就好,醒来的话什么都有回旋的余地。
医生催促他去办手续,他去办完回来,继续站在距离病床半米的地方,呆呆盯着面前的人。
明明前几天还保证之前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的人,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情。
再一次这样脸色难看地躺在病床上,胸口起伏缓慢。
他移开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想要握紧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在想,如果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江序舟听见自己最后的那句话,是不是非常难过?
是不是也会恨他?
也许,自己刚才真的应该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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