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瞒不住了。
叶浔真的要知道了。
五分钟后,暴风雨如约而至,倾盆落下。
熟悉的杨医生站在床边,深深看一眼床上的人,低头翻看病历本,又抬头注视江序舟,悄然叹口气,最后对叶浔说:“江序舟家属,你出来一下。”
第41章
叶浔出去了二十分钟。
江序舟觉得,他这人生中没有那一个二十分钟,比这二十分钟还要漫长。
漫长到根本无法看到头。
命运的暴风雨淋得彻底,他如同一只落汤鸡躺在病床上等待最后的审判。
他想不出叶浔回来会是什么语气,会说什么,会是什么神态。
未知的恐惧远大于已知的无措。
从叶浔走以后,他就一直盯着头顶的点滴,数着数,脑海里疯狂模拟出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模拟着模拟着,长期精密计算的大脑突然掉了链子。
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去想,怎么计算,怎么模拟,只要叶浔一站在他面前,所有的假设都会全盘崩塌,而他也只能缴械投降。
终于,在那瓶点滴快要滴完的时候,叶浔走了进来。
江序舟调整坐姿,准备接受最后的洗礼。
出乎意料的是,叶浔从衣服内袋摸出江序舟的手机,自然而然地解锁开,打了个电话给邬翊,随后离开了病房。
江序舟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护士进来拔了吊瓶,转身离开。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
一墙之隔外。
叶浔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呆滞地望向面前的人群。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江序舟。
在医生办公室,他听的认真,巴不得钻进电脑里,将电子病历上的每一行,每一个字都刻在脑海里,可字字扎心。
最后他的心脏扎成一个血窟窿,这场酷刑才堪堪结束。
叶浔垂眼盯住自己的掌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是时间,还是江序舟的生命。
他有点想不出,也不愿意想。
医生的话回荡在耳边,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他凌迟般一遍遍回忆,一遍遍去想。
然而,他还是搞不懂,江序舟的心脏怎么还会出问题?
不是做过手术了吗?
手术不是康复了吗?
自己离开的四年里,江序舟又怎么虐待自己了?
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医生解答过叶浔的问题,他说:“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的心脏结构本就异常,更容易得感染性心内膜炎。”
他还说:“如果过度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加重心脏负担都会得感染性心内膜炎。”
“感染性心内膜炎的死亡率不高,但是……如果长期拖下去,最后就算手术……”医生没有说下去,只是看了一眼叶浔,“回去劝劝病人吧,拖下去没有好处的。”
叶浔听得浑身冰凉,若不是方才在病房看见端坐着的江序舟,他怕……
他怕自己溃不成声。
杨医生告诉他,江序舟刚才的昏倒主要是因为贫血。
但是,杨医生没和他说,感染性心内膜炎很容易引起贫血。
叶浔上网搜了心内膜炎的症状。
上面的每一条,他都能与江序舟的行为对应。
它说,患者会发热,叶浔想起江序舟压不下去的体温。
它说,患者会食欲减退,叶浔想起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江序舟吃一小口饭就会停下了筷子。
它还说,患者会关节痛……
关节痛……
叶浔想起自己气极反笑,讽刺生病中的人,问他,有意思吗?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那时候的江序舟已经开始疼了。
原来,自己看见了,自己压根不是一无所知。
只是,自己眼瞎。
叶浔知道江序舟想隐瞒自己,可是他生气不起来。
无力感不断漫延,他不敢进去看病床上那人苍白的脸,单薄的身躯,以及艰难起伏的胸膛。
他仰起头,泪水盛满浅色的眼睛。
可惜眼眶太浅,一滴泪水顺利逃脱,顺着脸颊滑落,最后跌落在地,混杂尘埃。
*
邬翊来的很快。
叶浔给他打的电话里,只有短短的一句——
江序舟晕倒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那头的人就挂了电话,余下忙音。
邬翊连忙暂停会议,开着车冲到医院。
虽然他一直用告诉叶浔病情,来恐吓江序舟好好治病,但是当叶浔真的知道时,他同样感到恐慌。
因为保密的人是他,又因为江序舟身边的朋友只有他。
朋友,总该是要相互照顾的。
如果叶浔知道了,那么很显然,邬翊并没有照顾好江序舟
不过,这些都是他恐慌下的猜想。
邬翊惴惴不安地跑进急诊科门口,一个人拦住他的去路——
是江序舟。
他松了口气,抓住江序舟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确认那人四肢健全,能动能走,脸色尚且能看后,才来得及松口气。
他放开手,长舒一口气:“吓死……”
“叶浔知道了。”
江序舟突然开口,邬翊那口气卡在嗓子眼,呛咳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的事?”邬翊问。
江序舟很平静:“刚刚。不过,医生没有说太多。”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序舟在发现自己恢复力气能下床后,去了趟医生办公室。
他也有权知道自己的病情。
尽管结果并不好。
杨医生见到他的时候,道了声歉,随后沉默许久告诉江序舟,你已经到了心力衰竭的地步。
因为气短、乏力、夜间呼吸困难等等症状都是心力衰竭的早期症状,尤其是咳嗽和咳血。
然而这些,杨医生都没有和叶浔说。
他对着江序舟欲言又止。
眼前的病人态度太坚定了,如同一块礁石,风吹不动,雨打不碎。
这个结果处于江序舟的预料范围,倒也没有那么头疼。
唯一头疼的……
江序舟和邬翊同时抬头,望向坐在病房门口,将脸埋进自己掌心中的叶浔。
面前的人来来往往,喧闹不绝,但是那人仿佛没有感知般,一直低着头,杂乱的短发虚虚地悬在半空。
倘若离得近些,他们还能看见叶浔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快要支撑不住脑袋了。
他的脑袋里装的情绪太多太多,关于江序舟的,关于叶温茂的。
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能让他心碎,崩溃。
邬翊缓了口气,悠悠问道:“我忘记问你了,你晕倒的原因是……”
“贫血,心脏病都会有的。”
“那叶浔是怎么知道的?以及……”邬翊说,“我俩现在怎么办?”
“负荆请罪吗?”
江序舟没有说话。
因为,叶浔抬头看了过来。
邬翊:“……要命。”
江序舟眨了眨眼睛,等待最后的制裁。
然而,想象中的质问被温暖的拥抱取代。
这次是叶浔主动的。
邬翊知趣地退后两步,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偷//拍一张照片,发了出去。
江序舟后推一步,稳稳接住自己的爱人,心却是一沉。
自己终究靠病情捆住了叶浔。
他揽住爱人的腰,带着人退到墙角,如愿以偿地摸了摸那人杂乱的短发:“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叶浔没有动。
他的鼻梁和眼睛抵在江序舟的肩膀,骨头硌得生疼,可鼻尖环绕的消毒水味,更让他心疼。
他的手指能摸到那人突出的肩胛骨。
那里是如此的明显,那人是如此的瘦。
原来,那天的胖都是幻觉。
“江序舟……对不起。”叶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上来,眼睛一酸,闷声说道,“我前面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
“没事,我前面刚好听不见。”江序舟的手滑到叶浔的腰上,侧脸被怀里人的发梢挠得有些痒。
叶浔双臂收缩,想把江序舟融入血肉里,但是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会加重他心脏负担,便又收了劲。
江序舟侧头嘴唇靠近怀里人的耳旁,说道:“所以,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你……往后能陪在我身边吗?”
叶浔没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小浔。”
“对不起。”叶浔松开他,直视那双乌黑的瞳孔。
江序舟的眼睛真的很好看,里面总藏有细碎的阳光。
金黄的,亮晶晶的。
“为什么?”江序舟没有松开,手仍然揽住叶浔的腰。
叶浔不再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爸爸还在这里住院,我要照顾他,分不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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