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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_kylinlion【完结】(57)

  叶浔翻身下床,在药柜里翻来翻去,迟迟没有找到电子体温计,空空的药盒里只有水银体温计。

  他不死心地又翻了一下,真的没有电子体温计。

  算了……水银就水银吧。

  他拿着体温计冲回房间,在门口撞到一个热乎乎的人。

  水银体温计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玻璃四溅。

  “你干什么?”叶浔揽住面前的人,反手抱住,“你发烧了,江序舟。”

  刚才不想拿水银体温计就是怕这样的场景出现,只不过他想象的场景是,江序舟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老实量体温,动来动去打碎。

  他叹了口气,低头瞥见那人居然光着脚站在地上,连忙拉住那双冰冷的手,半推进了房间安顿好,语气里多点责怪的意味:“你为什么光脚踩在地上?”

  当年喜欢光脚踩在地上的人,习惯了穿拖鞋,习惯穿拖鞋的人,竟然光脚踩在了地上。

  “……找你。”江序舟说。

  “找我//干什么?”叶浔颇为无奈,“你生病的时候能不能安分点。”

  发烧的人声音都会带点委屈和哽咽,尾音听起来轻得如同一小片棉花。

  江序舟的声音本来就轻柔,此刻更加:“……你走了。”

  说完他就想伸手抱住叶浔,可后者目前满脑都是从哪里再找来体温计,以及等下怎么去买退烧药。

  叶浔悄无声息地推开江序舟的手,又突然觉得刚才他的话很像小孩,不禁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不回来。”

  江序舟抬起头,仰视叶浔。

  那双乌黑的眸子仿佛窗外的天空,很黑却又很亮。

  “真的吗?”他问。

  叶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只不过是去客厅找个药,或者是找个同城速递买药,算起来离开最多不会超过半小时。

  难道,江序舟得上分离焦虑症了?

  他耸了耸肩:“真的。”

  “……真的吗?”江序舟又问了一遍。

  “真的。”叶浔答道,“所以,你能安分点吗?”

  江序舟点了点头,嘴角止不住的扬起,乖乖盘腿坐在床边。

  烧得有点模糊的大脑,自动过滤掉那些悲观的想法,留下的都是希望——

  他的小浔答应会回来,会回到他身边,会陪着他。

  叶浔想把江序舟囫囵塞进被子里,但是那人就跟背着一块铁板似的,怎么都不肯躺下。

  “你……”叶浔手碰到滚烫就着急,面前烧得迷糊的人不听话,他又急又恼,“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等你回来。”

  “等我?有什么好等的。”

  叶浔垂眸,透过月光瞧见江序舟一头的冷汗,决定不再去和病号耗时间了。

  再耗下去,这人的脑袋都可以当炉火使了。

  叶浔拽过江序舟的被子披在他身上,又拉过自己的被子盖他腿上。

  确保整个人都包裹好以后,便打算把那一地狼藉清理好,再去买药。

  他起身走进主卫,拿了扫把,一回头再一次撞进个软乎乎的怀里。

  叶浔气极了:“……你有完没完!”

  他一垂眸。

  还是光着脚。

  “你……”他被气笑了。

  算了,今天是周日,最后一个晚上,再忍一次。

  叶浔再一次纵容江序舟。

  任凭他跟在自己身后。

  唯一要求是穿拖鞋。

  唯一拒绝的是,江序舟自己动手。

  叶浔开窗,江序舟站在窗边;叶浔找矿泉水瓶捡水银颗粒,江序舟跟着蹲下,起身时人晃了晃,叶浔伸手扶了一把;叶浔用透明胶带把水银小颗粒收集起来,江序舟又想蹲下,叶浔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生病发烧不需要做蹲起。”叶浔说。

  江序舟答应了,靠墙站立。

  黑夜笼罩,身形单薄,仿佛一道影子。

  一道烫手的影子。

  叶浔处理完地板,确保上面没有任何一点碎玻璃和水银后,走到床头柜准备用手机买药。

  这是,他才猛然想起来,自从那天来到临海府,自己就从未拿过手机。

  “我的手机呢?”叶浔问。

  “上一次来的时候摔坏了,你先用我的吧。”江序舟答。

  叶浔听不出江序舟是否在撒谎,索性拿起他的手机,习惯性解锁,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坐下。

  江序舟同样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下。

  他整个人蔫蔫的,不过目光却一直黏在身旁的人身上,半天不下来。

  叶浔摸了一把江序舟的额头。

  依然滚烫,颇有点愈演愈烈的程度。

  “上次在酒店给你买的退烧药有剩下的吗?”

  江序舟摇了摇头。

  “你肩膀的伤口好了吗?会不会是感染了?”

  叶浔想起江序舟以前心脏病的原因也时常发烧:“是不是心脏原因?没康复好?”

  “医生有说具体的处理方法吗?”

  江序舟刚想回答,就被一阵心悸打断。

  他偏头轻轻咳了一下,掌心里是熟悉的温热的液体。

  他不动声色地抽张纸巾擦了擦,塞进脚边的垃圾桶,想了想又多抽了两张纸擦了一下,丢进去。

  屋里没开灯,江序舟看不清叶浔,叶浔也看不清江序舟。

  所以,叶浔以为江序舟难受得不想说话,便边绕开话题边上网搜索买药:“药还有一会儿到,你躺一下。”

  沙发那边没有声音,他知道江序舟没有动,也知道那人在担心什么。

  “我不走,就在这里,你躺一下。”

  他想等药和体温计到了以后,再判断是不是需要陪那人去医院。

  无论是伤口感染还是心脏手术后的感染,都不容小觑。

  这下,沙发动了动,传来沙沙的响声,炽热的温度陡然靠近一点,喑哑的声音响起:“……小浔,我可以靠着你吗?”

  江序舟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在问完这句话后,又移回之前的位置。

  “……靠吧。”叶浔叹口气,这两字夹在气息里一并吐//出。

  江序舟的心头颤了颤,原本重得像水气球的脑袋缓解了不少,呼吸也放轻了。

  是幻觉吗?

  还是梦境?

  又或者……是死后的天堂吗?

  他不敢动,也不敢再问一声确认。

  生怕一出声,这片岁月安好就破碎了。

  然而,不出声,这片岁月安好就会一直长存吗?

  江序舟克制且小心翼翼地收着劲,太阳穴虚虚碰着叶浔的肩头,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悬在半空。

  过高的体温屏蔽了嗅觉。

  哪怕距离那么近,他也闻不到那股好闻的木质香水味。

  叶浔屏息等了很久,只感受到肩头被人轻轻碰了碰,一秒后离开。

  他问道:“你这样不累吗?”

  他突然不理解江序舟的意思,想靠自己肩膀的是那人,结果和自己保持距离的也是那人。

  江序舟不作声。

  他有些喘不上气,胸口仿佛被腐烂的棉花堵塞着,空气无论如何都进不来,闷得他想吐。

  不适感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就在快要将他的理智撞断时候,他猛然想起来——

  叶浔还在,他还自己身边。

  不能倒下。

  不然一切都将要前功尽弃了。

  江序舟坐直身子,尝试几次都站不起来。

  心中警铃大作。

  叶浔感受到沙发那头的动静,眉头紧锁,眼睛盯着那团黑影:“你去哪里?”

  “……上楼。”江序舟声音太虚了,这两字说完,他身形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摔下楼梯。

  叶浔眉头松懈下来。

  这人终于决定要回床上躺着休息了。

  这才是一个病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同样起身:“我扶你上去。”

  江序舟摇了摇头。

  他不是去床上躺着休息,而是去主卫吃药。

  “我自己可以。”他说道,“外卖应该马上来了,你等一下,不然上下楼跑太累了。”

  犹如验证江序舟的话似的,院子的门铃响了起来。

  叶浔欲言又止,目送江序舟走上楼,最后走去院子。

  临海府别墅的大门是他和江序舟一起选的。

  不过……

  面前这个貌似不是之前那一个了。

  他仰头打量这扇两米多高的大门,疑惑了片刻。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叶浔拉动门把手。

  把手没动。

  他转了一下锁芯,再次拉动门把手。

  门依然纹丝不动。

  他后退两步,再次打量那扇门,凉意顿时从后背直冲头顶,他环顾四周,院子边上的护栏加高了不少。

  这里不是他印象中的临海府。

  这里是个牢笼,是一个监狱。

  而他是里面唯一一个囚犯,监狱长是他曾经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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