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桥看着傅为义近在咫尺,正在开合的嘴唇,问:“你给我什么好处?”
傅为义歪歪头:“你不是想知道怎么亲我我才不会烦吗?”
“我可以允许你试试。”
他向后倒去,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姿态慵懒地敞开。
这个全然放松又带着一丝引诱的姿态,瞬间与周晚桥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合。
那时订婚宴刚刚结束,他忙碌到接近深夜,踏入家门,看见孟尧和傅为义那时把玩的“男友”在客厅对峙。
傅为义那时就懒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领口凌乱,带着亲吻的痕迹。
那时,那个男孩也是这样亲吻傅为义吗?用这个姿势。
傅为义喜欢什么样的亲吻?像那样吗?用温顺的、不求回报的姿态?
一股尖锐的、混杂着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刺过周晚桥的心口。
让他扮演一个摇尾乞怜的情人?
周晚桥清楚,自己做不到。
他给出的每一个吻,都注定充满了占有和索取,根本无法伪装成纯粹的奉献。
缓缓地向前倾,他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手撑住傅为义的后颈,吻上了眼前的嘴唇。
略去了试探的轻啄,嘴唇相接的瞬间柔软而湿润,周晚桥的气息包裹傅为义的全部呼吸。
比起缠吻更像是巡视和标记,傅为义尝到自己口中未散尽的茶香,与对方渡过来的味道混合,分不清彼此。
没有上次亲吻中傅为义最讨厌的缓慢的主导,而是用吻向傅为义倾诉着自己对他的渴望与占有欲,显得真实而有趣。
就在这时,傅为义的下唇又传来一阵清晰地、不轻不重的刺痛。
没有咬破皮肤,只是在他的伤处留下覆盖的印记。
周晚桥这时才退开,嘴唇分开时带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黏腻的水声。他的气息仍然很近,温热地铺在傅为义的脸上。
“这样还让你很烦吗?”
傅为义唇上的伤口又开始细密地、酥麻地刺痛。
“周晚桥。”他说,“要是我嘴巴上的这个伤明天发炎了,我只能找你一个人算账。”
周晚桥笑了,说:“好,随便你怎么惩罚。”
然后便又吻了他。
*
“虞总,这是傅家送来的请柬。”
“嗯。”
秘书把请柬放在虞清慈面前的办公桌上,虞清慈伸手拿起。
他戴着丝质手套的指尖触碰到那封请柬,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顶级纸张的厚实质感和压印纹理。
虞清慈不疾不徐地将其展开,视线扫过纸上肃穆的黑色宋体字,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停顿,直到精准地捕捉到那几个关键词。
“未婚夫”“孟尧”。
数月前,虞清慈应傅为义的要求,在订婚宴上祝他“婚姻不幸,怨偶天成”。
如今,婚姻确实不幸,孟尧死了。
但是否成为怨偶,虞清慈并不确定。
前些天,渊城的报纸大都刊载了发生在港口的爆炸,携款潜逃的孟家三人和几位雇佣兵在爆炸中去世。
关于细节,没有媒体做了披露,有几家小报称傅为义当时也在现场,还受了重伤,不过这些天他对孟家雷厉风行的收购工作证明了他绝无大碍。
其他的事情,虞清慈没有多做关心。
大约半个月前,傅为义在拍卖会上把虞清慈堵在盥洗室,毫无理由地亲吻了虞清慈,并询问虞清慈,是否喜欢自己。
虞清慈那时不甚理智地反吻了傅为义,这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为。
至于是否喜欢傅为义。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傅为义如此轻浮的行径,毫无疑问地冒犯了虞清慈。
但是从盥洗室离开之后,虞清慈缺席了后半场拍卖会,对自己做了彻底地清理,但奇异的是,恶心的感觉并不多。
肢体接触,唇齿交缠的感受长久地弥留在虞清慈的身上,让他数日无法安睡。
虞清慈事实上能清楚地从傅为义的行为与语言中解读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在静岚谷为傅为义盖上毯子这件事,是虞清慈的疏漏。
而对傅为义“轻浮”的指责,是一句听起来更像质问而非嫌恶的反诘。
从而被傅为义解读出了“喜欢”的含义。
然而这一推测从根源便是错误的。
虞清慈绝无可能喜欢傅为义。
自幼年第一次见面开始,虞清慈便不喜欢那个在花园里随手折下百合花的傅为义。
后来傅为义有了未婚夫,从道德层面上考虑,虞清慈绝无可能喜欢一个有婚约的人,也不可能对他做出暧昧的行为,他有自己的、不可逾越的底线。
直到现在,傅为义的未婚夫死了,虞清慈也仍不可能喜欢这个代表着放肆、不驯、和滥情的人,这是由他的本性决定的。
“虞总,您要出席葬礼吗?”
“嗯。”
“好的,那我为您安排行程。”
第35章 葬礼
驶入傅家庄园的那条私人公路, 今日显得格外漫长而静谧。
道路两侧,每隔十米就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神色肃穆的安保人员。
车辆都被引导着停在固定的位置上, 宾客们被沉默的侍者引导者, 步行穿过花园,走向湖畔的草坪。
没有哀乐, 只有大提琴在远处拉奏着低沉而悲伤的古典乐章。
草坪之上, 一座巨大的白色帐幔拔地而起, 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犹如一座为亡者临时搭建的、纯白而冰冷的神殿。
踏入其中,便是一场感官上的雪崩。
数不清的、盛开到极致的白玫瑰被堆砌成墙,簇拥成海, 将整个仪式区变成了一个奢华而哀伤的纯白国度。
浓郁至极的花香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种近乎暴力的甜美, 吸入肺腑, 几乎让人感到一阵几近窒息的晕眩。
帐幔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粹的黑色。宾客的衣着、脚下的地毯、垂落的绸幔,都沉入了无边的暗影里。
傅为义站在离孟尧的遗像不过一步之遥,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纯黑色手工定制羊毛西装,面料在帐幔投下的阴影里泛着低调而沉郁的光泽。内里是纯白色的衬衫, 领口系着一条窄版的黑色真丝领带。
黑发精心打理过,向后梳去, 露出清晰的额角与深刻的眉眼, 他的表情被一种恰到好处的哀恸所笼罩,平静、克制,几乎能称得上是真的在为这场葬礼而哀悼,这让虞清慈有些意外。
傅为义的侧脸上有一道淡色的红痕, 像是伤口愈合时候的痕迹。
他的右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垂在身侧的左手,虞清慈看见了,中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指。
虞清慈走近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像是履行一道必要的社交程序:“节哀顺变。”
傅为义抬起眼,看向虞清慈。
对方一身深黑,连手套也是同样的颜色,衬得他那张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愈发苍白。他耷着眼睫,撂下一句客套至极的慰问。
“感谢虞总......”傅为义顿了顿,说,“拨冗来参加我未婚妻的葬礼。”
虞清慈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走向一旁,融入那片沉默的黑色人潮。
傅为义略略扬眸,看着摆在中间的遗像。
他为孟尧选择的,是订婚时拍下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孟尧眉眼温煦,笑得非常甜蜜,穿着和傅为义成套的西装。
这样的选择似乎有些不吉利,但傅为义认为很合适。
傅为义只会为和他订婚之后的那个孟尧举行葬礼。
季琅到得迟一些。他难得地穿得极为正式,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略长的头发打理得整齐服帖。
那身肃穆的黑色奇迹般地压制住了他平日里的艳色与浮夸,沉淀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贵气,仿佛将那份招摇与卑微的讨好,都悉数封存在了这身严丝合缝的布料之下。
他见傅为义表情凝重,也表现出恰如其分地沉痛态度,好像真的也为好友未婚妻的去世而难过。
宾客基本准时地到齐了,傅为义没有致悼词,也未安排任何生平回顾的环节。
他并不认为这是重要的。
随着大提琴的乐章进入尾声,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穿着黑衣的侍者们如同沉默的影子,端着盛放着单枝白玫瑰的黑丝绒托盘,安静地穿梭在宾客之间,将花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随后,仪式的主持人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逐一念出来宾的名字。
把花放在孟尧的衣冠冢前时,不可避免地,傅为义想起了十六岁参加孟匀葬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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