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IN的内场永远是流光溢彩的。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在迷离的灯光下交谈、欢笑,空气中充满了肾上腺素和荷尔蒙的味道。
虞清慈略略蹙眉,但还是任由傅为义引着他往里走。
廊道的尽头,季琅早已等候在那里。
“阿为,你来啦。”他笑着迎上来,搭上了傅为义的肩,而后看着虞清慈,说,“虞总,欢迎光临,里面请。”
他说着,引领两人推开了那扇专属包间的门。
傅为义松开虞清慈,脱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一角。
季琅走上前去替他收好,问他:“要不要先去跑两圈?”
傅为义说:“当然。”而后转向虞清慈,堪称贴心地建议:“你要是不喜欢赛道,可以在这里等我。”
虞清慈点头。
季琅立刻很周到地上前,滴水不漏地问他:“需要喝点什么吗?我提前冰了阿为最喜欢的酒,虞总要不要也试试?”
虞清慈的目光落到季琅身上,说:“冰水就可以,谢谢。”
语气平淡,比起过去对季琅完全的无视,已经算是给傅为义面子了。
对于虞清慈只是隐藏的轻视,季琅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好”。
他妥帖地端上了装着冰水杯子,丝毫看不出在医院时的煞气。
包间巨大的落地玻璃外,赛道上的灯轨如同一条蛰伏的、吞吐着光焰的巨龙。
虞清慈清楚地分辨出属于傅为义的影子。
他身边,季琅搭着他的肩,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他们拐进车库,而后很快地再次出现,驶上赛道。
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虞清慈仍然清晰地记得上一次在这里见到傅为义的场景。
孟尧还在傅为义身边。
比起那时,虞清慈的心态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傅为义呢?
离开了那个脆弱的、封闭的环境,问题骤然显现。
譬如虞清慈清楚的,傅为义事实上没有长久的和他在一起的打算。
又或者,傅为义事实上从未想过和谁长久地在一起。
两辆跑车在光带组成的河流里无声地追逐、撕咬。
前面那辆黑色的,如同傅为义本人意志的延伸。
——精准,凶狠,永远踩在极限的边缘。
傅为义就是如此,虞清慈同样非常清楚。
他永远活在刀锋之上,享受着踩在失控边缘的眩晕感,很难为任何人长久停留。
因为他的本质就是不断向前,不断征服。
安稳的关系只会被傅为义甩在身后。
思索间,傅为义又完成了一次极为危险的漂移。
虞清慈低下头,看见玻璃杯中慢慢融化的冰块,意识到自己事实上也没有办法去指责傅为义。
毕竟他从未隐藏过自己。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
也正是这样一个人,吸引了虞清慈。
虞清慈若是想长久的留住他,便只能自己去寻找那个恰当的方法。
*
赛道上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刚刚停歇,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橡胶烧焦的焦糊味和引擎冷却的金属气息。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
傅为义下了车,把手套扔给季琅,让他替自己保管。
季琅稳稳地接住,走到傅为义身边,熟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因赛车而微乱的衣领,状似无意地问:“阿为,我记得你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是这两天着凉了吗?”
“怎么每次都被你碰上。”傅为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抱怨,扯着自己的高领向下一翻,“看,你说我怎么办?”
“又是......周晚桥?你和他......”季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很想问下去,又怕傅为义觉得冒犯。
“没什么关系。”傅为义轻描淡写地说。
“那......虞清慈?”季琅问。
“我又没给他过什么承诺。”傅为义满不在乎。
残忍而清晰的回答。季琅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流露出理解的神色。这两个人对傅为义来说都不过如此,他向来如此轻视感情,季琅并不意外。
他问:“那你遮着,是不想他知道吗?”
“那当然。”傅为义说,“你不会告诉他吧。”
季琅熟练地承诺:“我当然不会。”
傅为义这才满意,换了个话题:“你父亲怎么样了?”
“昨天出ICU了。”季琅说着,眼睫垂下,“我今天早上去看他了。”
“不太好,现在还没醒来,吊着命。”
“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一两个月吧。”
“这么短?”
“是。”季琅苦笑一声。
“你那几个哥哥呢?现在有动作了吗?”傅为义问。
“今天下午我见到他们了。”季琅说,“不过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傅为义看他一眼,看见他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似乎很害怕自己觉得他太没用。
“不知道就算了。”傅为义安抚,“我又没有怪你。”
季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其实我妈妈已经在看城东的房子了,我现在也想要等我父亲死了以后就搬出来。”
“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来找你庆祝。”
“好。”傅为义说。
说话间,他们又回到了包间门口,推开了门。
虞清慈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在回复邮件,看见傅为义,才把手机放下。
傅为义松开季琅,坐到他身边。
虞清慈又在他身上闻到了那种只属于VEIN的气味,单拎出来确实称不上好闻,但是在傅为义身上,便有了一种奇妙的性感。
傅为义说:“谢谢你的手套,我刚试了试,很舒服。”
“大小怎么那么合适?你偷偷量过尺寸?”
“目测。”虞清慈说。
傅为义夸张地夸他:“你怎么这么厉害?”
虞清慈知道傅为义没在真心夸他,如果是过去,他会说一句“无聊”。
但是看到他睁大了一些的眼睛,还是感觉到一些能够被称为喜悦的情绪。
季琅在这时给傅为义递了酒杯。
傅为义把酒杯送到虞清慈面前,说:“我最喜欢的酒,你要不要尝一口?”
虞清慈摇了摇头。
除了必要的社交场合,虞清慈并不喜欢摄入酒精。
“好吧。”傅为义没有在季琅面前为难虞清慈,自己低头喝了一口。
虞清慈想起刚才秘书发到邮件里的内容,问傅为义:“启明资本的请柬,你有没有收到。”
“启明资本”四个字,让休憩状态的傅为义忽然清醒过来。
“请柬?”傅为义问,“什么请柬。”
“商业宴会。”虞清慈说,“他们的实控人回国了。”
傅为义打开手机,给副手发了消息:“启明资本的请柬送到了吗?”
几秒钟后,他收到了回复:“半小时前送达,已按常规商务宴请处理。时间是三天后。”
“我也收到了。”傅为义说,“三天后,是吗?”
“嗯。”
季琅向前倾身:“什么启明资本?”
傅为义在玻璃杯壁轻轻一敲,向他解释:“前段时间不是海外来的基金,从我手里抢了不少孟家的蛋糕吗?就是它。”
“哦。”季琅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原来是那家,就是那个最近切进渊城的基金公司,是吧。”
傅为义的手机屏幕很快又亮了。
请柬的扫描件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傅为义点开附件,指尖划动,放大图片,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琥珀色的眼眸显得幽深莫测。
他看见了右下角那个手写的、极其优雅流畅的花体英文署名。
Adrian。
是孟匀的字迹。
第45章 失忆
所有猜测尘埃落定。
没有愤怒, 没有震惊,甚至没有被欺骗的屈辱。
傅为义缓缓靠回沙发,而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虞清慈问。
傅为义没有回答, 反而侧过身, 慵懒地靠在他的手臂边,将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请柬上这个字迹, 你不觉得熟悉吗?”
虞清慈看着那行流畅华丽的花体字, 摇了摇头。
傅为义又把手机转向季琅, 问:“你呢?你认识吗?”
“阿为, 怎么了?”季琅也没能认出来,“是你认识的人吗?”
傅为义收回手机,叹了一口气, 用一种近乎自语的、带着一丝奇异温柔的音调说:“当时说着不会喜欢我,现在......不是还是只有我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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