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荒年的视线跟随她落回电脑屏幕上,再看回她:“既然这个女仆是自己喝的农药,那就不是杀人案?而且起因也明了了,竟然痴心妄想觊觎我们庄家企图混淆庄家的子孙血脉。”
“我们庄家没有任何对不起这个女仆的地方,也无需为她的死承担任何责任。”说着,他建议,“姑姑,我们明天把视频交给警察。这个案子可以了结了。”
“谁说可以就此了结?”阮舒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二侄子你首先关心的会是那个女仆的儿子。”
庄荒年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目露困惑:“姑姑何出此言?”
阮舒接他的太极:“那个女仆的儿子,真的不是大侄子的血脉?大侄子媳妇的话,就一定句句属实?大侄子已经死了,目前为止也暂时找不出第二个知晓当年内情的人,大侄子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二侄子你对大侄子媳妇就那么信任?”
“姑姑,我相信的不是大嫂,而是大哥。”庄荒年表情凝重,“血脉一事非同小可,我相信大哥当年必然也是谨慎对待的。大哥的为人作风我非常清楚,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乱搞女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大哥说了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那阮双燕呢?”阮舒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从阮双燕的角度,假如孩子真不是大侄子的,她普普通通一个女仆人,怎么就敢无中生有拿别人的孩子冒名顶替?难道她把大侄子当作是和她的丈夫一样的傻子么?”
“何况,在当时,即便没有亲子鉴定,以庄家的能力,若真要给孩子验明身份,想必根本不是一件难事。她阮双燕没有考虑过冒充庄家血脉的下场?那后果可要比被庄家开除严重得多。该是死路一条吧?庄宅里那么多的女仆,怎么就独独出了一个这么没有脑子的妄图以假乱真?”
第501、往事并不如烟(6)(修正)
庄荒年貌似被她问住了,光就皱着眉,不言语,半晌,才说:“那个女仆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
不等阮舒回应,他紧接着狐疑:“所以姑姑现在在意的是庄家的血脉?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当年那个孩子真是大哥的,不是说那名女仆死之后,孩子就失踪了?”
“三十多年,杳无音讯,更毫无线索,难道想找回来?怎么找?找回来又能怎样?且不论那孩子如今的秉性如何,光就他的母亲曾在庄家闹出这种事情,根本是个祸害,留不得。”
“最重要的是,万一他因为自己的身份,生出觊觎庄家之心,对姑姑而言,岂不是个极大的隐患?”
有条有理,层层递进,最后一击甚至直接和她在庄家现有的利益紧密挂钩。
阮舒想,她如果真是个打算永远留在庄家当女家主的人,恐怕会由此心脏一缩——可不就是?她这个半路回归主脉的边缘族亲。如何比得上庄满仓的亲生儿子来得正统?
由此,她心中倒是生出一个疑虑:假如闻野确实是阮双燕和庄满仓所生,为什么闻野放着他自己的身份不用,而非得找她来继承庄家?
暂且捺下,阮舒别具意味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把那个孩子找回来?就算他真回来了,真觊觎庄家了,正如二侄子所言,是我该担忧。怎么现在好像二侄子比我焦虑?”
出口的同时,她心底浮出那个始终得不到答案的疑虑:闻野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和庄荒年合作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庄满仓遗落在外的这个私生子身份?
假如真是以庄家私生子的身份,庄荒年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侄子的才能和侄子合作而不是让侄子直接去当家主?
还有,还有接踵而至的许多问题。
不行不行,她的脑子快要宕机运转不了了,必须先淀一淀,之后再细细理头绪……
面前的庄荒年正双手作揖为自己的言语做解释:“荒年不是比姑姑焦虑,荒年是在帮姑姑补缺补漏一些一时被姑姑忽略掉的问题。荒年一心为姑姑着想。”
又老生常谈地绕回来对她表忠心了。
阮舒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免疫得快要反胃。
她干脆换下一个问题:“你知道不知道,大侄子和大侄子媳妇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我大哥和大嫂结婚多年,大嫂总怀不上孩子,大嫂去做过不少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问题的。”
“那大侄子呢?”阮舒打断庄荒年,直切重点——隋润芝不都承认了?生不出来孩子的是庄满仓,生育能力出状况的是庄满仓。
庄荒年闻言觑她一眼,表情间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以启齿。并未直接回答:“我大哥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康,没人会觉得是他有问题。”
听到这,阮舒不禁在心底呵呵哒。
终归是男权思想在社会占主导地位的缘故,或者往浅了讲,就是男人的面子问题。
现在都还有不少例子,何况早几十年?——夫妻俩一旦出现生育问题,首先怀疑的是女人的身体有问题。正如,假若总生不出男孩。锅也总由女人来背。
庄满仓是庄家的家主,地位和身份摆在那儿,或许由此可以想象他的自视。
“后来?”阮舒追问。
庄荒年继续半遮半掩:“我大哥患的是隐疾,没有具体的明显的症状,一般情况下很难察觉。”
“到底是什么病?”阮舒有点生气了。他自己是天阉,难以启齿不堪为外人道,能够理解。现在庄满仓都死了,他还为庄满仓顾着脸面,兄弟俩感情深啊哈?同为男人,同受无法生育之苦,更相亲相爱了?
庄荒年最终还是告知:“无精症。”
无精症……?阮舒颦眉,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
庄荒年进一步告知:“能确定的,不是先天的。再具体的病情我不太清楚,大哥和大嫂后来连试管婴儿都做不了。”
“因为连试管婴儿都做不了,所以大侄子媳妇产生了去找阮双燕的儿子的念头?”阮舒接得非常快,且问得非常冷不防。
庄荒年皱眉,却是不疾不徐:“这个,我不知道。不是和姑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女仆什么孩子的存在。”
突击失败。阮舒唇线抿得紧紧的。
一而再再而三,这庄荒年的道行深的,她都快要质疑她自己的直觉了:或许庄荒年真的不知道阮双燕母子的存在?
对了,还有庄佩妤与阮双燕可能有来往的问题……
“你和庄——”习惯性地便要直呼其名。阮舒突兀地滞住,改口重新问,“我母亲……她以前不是住在如今的五洲国际酒店那一片的小渔村?”
“是的。”庄荒年点头,“城市规划之前,庄家的族亲分散得比现在厉害。有一块便是集中在那片区域附近。”
阮舒的凤眸轻轻一狭:“你们兄弟俩当时和我母亲应该没少走动吧?大侄子不是临死前都想见我母亲的首饰盒?还千里迢迢地派人追到海城去对我母亲加以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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