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暨白放下手机，但那头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嘈杂的声音。
“大家不要急，我们一定会让他得到有效的诊断和治疗。”
“这是‘爱迪生’的职责，实验室没什么不能进的，在病人面前，科研微不足道。”
“那边的人可以把阿姨扶起来吗？”
“这次的诊断我们会让家属全程陪同的，也欢迎大家共同见证！”
白皙美丽的人站在小小的屏幕中，神情诚恳真挚，在灰色的世界里，像唯一的亮色。
有的人天生就被镜头偏爱。
闻暨白揉揉眉心，
毫无疑问，楚星野跳出了他的掌控。
他以为楚星野会为了实验室的权限以及长久的安全感拜服在他脚下，乖巧地、没有一丝犹疑地挂上他的狗牌，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好了，一根手指也不需要动。
穷人，不都很擅长妥协吗？
他对楚星野不好吗？
闻暨白单手撑着脑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该这么在意楚星野的，
一个疑似爱慕他的贫困生、一个攀炎附势令人不齿的穷人，
他以为自己不会多给这种人哪怕一个眼神。
闻暨白叹气，拿起手机给一个账户发送了信息。
手机悬浮窗里的直播依旧嘈杂热烈，无序的噪音在渐渐归序。
“大家不要急！不用帮我拿东西！我可以自己走出去的！”
“啊……签名？小姐，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签在你的衣领上，在直播之后。”
“先生，你再贴着我的话会被踩到的，我很喜欢你的鞋子，相信你也是。”
“谢谢、谢谢，我不渴。”
闻暨白不自觉地被屏幕里的人吸引。
意识到这一点，闻暨白紧咬自己的下唇。
他心烦意乱。
他不理解自己对楚星野的情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发酵的开端总是无声无息。
山雨欲来，但山中人无知无觉。
闻暨白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为什么是陈明湛陪在楚星野身边？
这种蠢货，有什么值得浪费时间的。
*
楚星野感觉自己要被挤死了。
自从他在镜头面前信誓旦旦地表演完自己的正义之后，龙华街的围观群众们态度一变、一拥而上地包围了他。
有多少人信了他的鬼话不好说，但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想红。
天真了不是，红人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不过非要比较的话，那还是穷人比较难当。
真累啊，感觉把下辈子的正义都用完了。
他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在一本正经讲话的时候不笑出来。
“星野……”
楚星野一扭头，是陈明湛在说话。
陈明湛心疼地看向楚星野的胳膊，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来一道口子，鲜血隐隐向外冒。
陈明湛脸上是心疼的表情，高大的身体帮楚星野隔绝了大半包围着他们一起离开龙华街的围观群众。
完全就是一只委屈的哈士奇。
哈士奇常见，委屈巴巴的可不多见。
楚星野没憋住笑，小脸上开出一朵花。
陈明湛的登时红了脸颊，看起来更好笑了。
一大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龙华街，走到主干道交叉口，因为人流过大，几乎要阻塞交通，交警不得已出面维持秩序。
一辆高档得格格不入的卡宴驶入，此起彼伏地引发惊叹声。
楚星野唇角微勾，
他明白，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走下来，也许是对嘈杂的环境不适，脸上戴着一张口罩，只露出那双颇具亲和力的眼睛。
是司哲雅。
哦豁，比他更会演的人出现了。
司哲雅款款走到楚星野面前，
在看见楚星野与陈明湛紧贴大片肌肤的那一瞬，他的笑容扭曲了一下。
幸好戴着口罩，司哲雅一刹那的嫉恨与酸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星星，”
司哲雅眼睛弯起来。
“让我来抱吧。”
司哲雅伸出手。
楚星野的身后闪烁着成片的镜头，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越过司哲雅直接打开车门。
在楚星野的手指碰到车门前的一瞬，车门自己向外开，而白和礼就这么出现在楚星野眼前，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后排只能坐下三个人，真没办法，只能请明湛坐前排了。”
白和礼淡淡道。
陈明湛脸色一沉，显然是不满意为什么不是自己陪楚星野坐在后排。
但此刻显然是白家人的主场，他的发言权聊胜于无。
楚星野抱着孩子坐上了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一左一右的白家人。
左边挨着人、右边挨着人，怀里抱着人，
人人人、全是人，好拥挤。
就像他的人生，一言不合就闯进来这么多人。
让他猜猜看，谁会先开口呢。
“星野，”
“我以为我之间是亲如家人的关系。”
司哲雅柔柔地开口。
楚星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缓缓说道；
“是吗？”
“家人之间……做事之前需要好好商量，不是吗？”
“明明知道有人在开直播，为什么要说这些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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