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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日出_何暮楚【完结】(30)

  细节是断然不能外泄的,戚缈便避开这一话题的延展:难怪纪先生这两天也早出晚归。

  原本他是理解为纪明越同样对这个被投项目劳心焦思,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又及时撤回手指,记起北蚺山另一座别墅前停的路虎,顿时不确定纪明越是去忙工作还是忙睡觉了。

  删去刚打好的字,戚缈改了句避重就轻的回复:蒋生好高的效率,好强的执行力,好正的领导形象[强][拳头]

  Z:可以不用硬夸。

  戚缈:我就喜欢硬的。

  这顿饭戚缈比纪望秋稍快一步停筷,纪望秋按停手机里的下饭剧时,抬脸已见戚缈抽了纸巾在擦嘴。

  桌上罕见地吃剩一堆,纪望秋挺意外戚缈今天的食量:“不吃了吗?”

  “……嗯,”戚缈心虚又坚定,另外还带了丝对被浪费食物的不舍和愧疚,“吃饱了。”

  距离寒假结束不剩几天时,纪望秋开始赶开学要交的经济案例分析报告,戚缈陪在他身旁,两成做指点,其余八成往他嘴里喂薯片。

  纪望秋分不清是赶死线赶得恼火,还是吃油炸物吃得上火,吐着舌尖推开戚缈投喂的手,说不要了,戚缈就转手把这最后一块薯片塞自己嘴里,刚咔嚓咬碎,他愣住了。

  拿起手机怼着掏空的薯片包装袋拍了一张,戚缈把图片发给蒋鸷:不小心吃掉了纪少爷剩的最后一块薯片,这样也要罚吗?

  戚缈:也是我喜欢吃的呢[可怜]

  “对了,我上次不是问蒋生要了号码吗,”纪望秋用零食解乏不成,猛灌一口酸奶压下舌尖麻意,开始用聊天提神,“他话好多啊……”

  戚缈一瞬掐紧手机,自他发出消息至现在两分钟,他已经亮屏熄屏数十次,手机仍静悄悄的。

  “但感觉都是废话。”纪望秋撒开鼠标又喝一口酸奶,“嘶……好麻啊舌头,说话费劲。”

  戚缈起身去给他端了杯水,换平时准得哄纪少爷别再折腾了,今天转了性子,佯装不在意地追问:“你们都聊什么了?”

  “怎么说呢,比如我一时兴起给他发个下午茶图片,问他加餐么,他说会考虑持续加仓,然后丢来一大段让人两眼发黑的股市行情,让人毫无回复欲望。”

  掐住手机的手松了松,戚缈说:“可能他答应了纪先生要带你学东西,言而有信,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这也就算了,”纪望秋接着吐槽,“我问他连续盯盘四小时,换作是司机都疲劳驾驶了,中途有空上厕所吗,你猜他怎么答。”

  “谢谢关心?”戚缈问。

  “不,他说明天要去上交所,然后跟我探讨近期值得关注的债券。”

  戚缈就笑起来,纪望秋匪夷所思道:“好笑吗?”

  “好笑啊。”戚缈说,“感觉是个很风趣的人。”

  “……哪里风趣,这叫死板,要不是我哥盯得紧,我都不想舔着他。”说到这里,纪望秋对着好半小时没动过的案例分析沉默了会,拖出预先找好的几篇范文,修改了字词和语序扔上去。

  眨眼间分析报告宣告完成,纪望秋刚要点击保存,戚缈按住他的手:“这应该不太好,纪少爷。”

  “随便吧。”纪望秋抽出手臂起身,晃到床前砸进戚缈刚给铺平整的被子里,“我根本不喜欢这个专业,也弄不懂那些高深术语。”

  无人再作声,屋子里像滞积着一滩死水,从纪望秋高考完被父亲寄予厚望填下这个专业便开始恶化,从戚缈被领到这个家便开始发臭。

  安静地看了纪望秋好一会,戚缈放下毫无响应的手机,摸过鼠标将纪望秋潦草修改过的后半篇案例分析删掉,指下几乎没有停顿地敲击着键盘重新撰写起来。

  紧闭的门窗隔绝了楼下车声,卧室门被急促叩响时,戚缈刚要敲下最后一枚标点,纪望秋则从酣梦中被噪音强行揪出,两人相视一眼,纪望秋从床上弹起来跑去开门。

  戚缈只来得及把修改完毕的报告点下保存,纪明越的眼神从字句密匝的电脑屏幕和他的脸庞不轻不重地拂过,没说什么,转头催促着纪望秋:“赶紧换个衣服,出门。”

  “怎么了?”纪望秋问。

  “我的消息你给一律屏蔽掉了是吗,”纪明越尽量保持平和,“爸爸出事的那起交通案今天开庭审理,我们过去一趟。”

  纪望秋一怔,一言不发去衣帽室换衣服。

  戚缈直挺挺戳在当间,门口被纪明越堵着,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替纪望秋代笔作业的行为被亲眼撞破,他等待着诘问与斥责落在头上,但直到纪望秋从衣帽室出来,纪明越都端着那副冷肃的面孔没朝他递来一眼。

  纪望秋抓了抓昨晚没洗的头发,扣上棒球帽朝门边走,发觉他哥没挪身,他仰脸道:“走呀,刚不还紧赶慢赶的吗。”

  “纪望秋。”纪明越仍不动,看着他弟没被纷繁琐事打磨过的一双眼,叹了口气,“我早上出门急没跟你说,医院昨晚发出了病危通知书,这事捂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市场反应和舆论环境都极大可能出现对行桨不利的局面,等执锐联合注资的信息全面公开才触底反弹已经太迟了。”

  “过年那天我跟蒋鸷在电话里聊了那篇头条新闻,我听他口吻,应该不太介意,甚至是默许的。”纪明越放慢语调,“所以我想,要不要正好借风使舵。”

  椅子腿贴着地板忽而发出短促的一声响,不很刺耳,但在没人说话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戚缈扶住因倒退而被他绊到的椅子,敛起桌上几张学习资料,神色平静道:“我先回自己那屋。”

  在涉及敏感话题时有意避让,戚缈认为此番反应足够识时务,却在缩着双肩从纪明越身旁挤过去时,感到芒刺在背,仿佛他制造那么点噪音已是罪大恶极。

  戚缈掩门的动作轻且慢,纪明越的嗓音飘进他耳里:“如果你真入了他的眼,小秋,就当是为企业着想,你愿不愿意暂时跟他建立联姻关系……”

  门锁扣合,戚缈本以为预料中的纪望秋大发雷霆厉声反抗的言语会穿透门板,但没有,纪望秋延迟许久的回答很轻,却依然如针尖有力地刺向戚缈的耳膜:“我有个条件。”

  走廊的脚步和楼下车轮子先后从戚缈受伤的耳膜辗轧过去,像是失聪,四周归为寂静,只剩体内一颗失频的心脏在呼救。

  纪向桐会死吗,会吧,然后他将蹚出这摊死水,即使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纪望秋会脱离他的追逐吗,会吧,然后他将望着他庇护的小少爷独自奔向广袤无垠的大世界。

  蒋鸷还会和他见面吗,不会吧,毕竟他找不到理由去充分证明,蒋鸷的尾戒光辉与黎明日升,全都能单独赋予他一人。

  手机里各时段的振动闹铃一遍遍响起又静息,一点该去午休,两点该睡醒温书,三点该去练字,四点该去健身室活动筋骨……

  可似乎由这个下午开始,戚缈身上自带的那副秩序感已然失衡,他呆坐在床尾,搭在床沿的手握不住半点力气。

  天空泼了墨,保姆上楼敲门询问要不要吃晚饭,戚缈捡回点神思,隔着门说“不用了,谢谢阿姨”。

  纪望秋他们自下午出门就没再回来,戚缈拖着麻木的身子去洗澡,抬起无力的双手把头发吹干,刚关掉吹风机,盥洗台边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同时屏幕亮起,不为人知的“Z”备注如今夜的第一颗晚星晃入戚缈眸心。

  于是这声振动彷如秩序失衡中的一个意外闹钟,戚缈从迷雾中惊醒,力气悉数归拢,但也仅仅足够支撑他胡乱抓起一件外套,边扬手往肩上裹边拉开门跑下楼。

  玄关明灯,沿路昏光,幽幽沉月,戚缈踩着随时会脱离足下的棉拖,披着种种不属于他的光色,匆匆跑过两百多米,最后在蒋鸷的目光中急急刹停。

  他发现原来,千头万绪,会有终点。

  “蒋……”戚缈喘不匀气,竭力维持的礼数只撑起一个姓氏。

  想冲对方弯眼,眉尾处曾被蒋鸷触过的位置却有些发痒。

  戚缈只好抬手去蹭,手背碰到眼尾,才发现痒的不是被蒋鸷触过的位置,是夜风太会招惹人。

  裹在身上的外套一紧,戚缈被蒋鸷伸手薅住了两片毛绒绒的衣襟,视网膜中所有光色骤成乱影,反应过来时,他的尾椎已堪堪抵住引擎盖,双脚也被迫悬空地面。

  “哎。”蒋鸷把人堵在车前,似笑似叹,“之前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被哄啊。”

  第26章

  吧嗒,棉拖从戚缈脚背滑落一只,犹如全盘托出他来时的急迫,比他本人都情切。

  戚缈赶紧勾起另一只脚尖以免袒露更多,后仰姿势不舒服,像是下一秒就要不知羞臊地栽倒在车身上,他捉了下蒋鸷的领带借力,不慎把人带下来一点,后知后觉这番举动似乎更不礼貌。

  在蒋鸷好整以暇的注视下,戚缈双手无措地撑到引擎盖上,他偏了偏脸,想起不见面的十余天里攒了太多的话想说,又转念回过头对上蒋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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