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咕哝道:“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他站起来,走向焕。
“不用,我真不用你给我呼呼。”焕哭笑不得。
江宁捧起手掌,对着自己的手演练。
一吹,一吸。
酒气扑鼻。
江宁的脸皱起来:“臭,不能呼呼了。”
焕还没说话,他又独自开朗:“我也去洗澡,等我香了再给你呼呼。”
焕从床边拿起早上给他叠好的睡衣,递给他:“好。去吧。”
“那你要等我喔。”江宁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等他?等他出来伤口就愈合了。
焕边笑边打开了吹风机吹头发。
浓郁的香气钻入焕的鼻子,是江宁从城里带来的花香味的洗发水,不是刘良店里劣质盗版货色。
焕时常会想,江宁口口声声的永远倘若是真的会怎样。
那是一场世事变换无常,唯有爱人亘古,朝暮与共的巨大幻想。
东方初晓时,他会不会叫嚷着催促江宁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落日黄昏时,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牵着手散步这样的场景会不会很奇怪?
焕的笑容像眼泪似的淌了满脸。
吹风机的嗡鸣停止,焕抬眸就看见江宁裹着块毛巾就出来了。
焕的眼不知道该往哪瞟:“不是给你拿衣服了吗?”
江宁:“热。”
焕把睡衣从浴室拿出,径直套在他的头上:“再过俩星期就立冬了,大哥。”
“浴室里热。”江宁像任由摆布的换装玩偶,顺从地穿好了衣服。
“好好好。”焕也不想和这个与孩童无异的人辩驳。
江宁抚平睡衣上的褶皱,想起什么后猛的抬头。他比焕高了半个头,他伸出手轻轻托住焕的下巴,凑近看,伤口已经结了痂。
焕薄唇轻启:“用不着了吧?”
江宁不食言,依旧吹了一下,焕瑟缩颤抖,两人的鼻尖就此相触。
“……”
焕白皙的手臂环过江宁的脖颈,又如牛奶般缓缓流过江宁的背,绵长不绝的暖意蔓延,唇却一触即离。
江宁贪恋那份柔软,但只是将唇彼此相贴,不再进一步。
风乍起,呼啸着拍打着窗,和两人的心跳的频率相比稍逊一筹。
纯净的、不带一丝情欲的吻,或者说仅仅算是嘴唇的相触,却胜过焕经历过的所有激烈。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甚至是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刻,焕愿意成为寸步难移的顽石。
良久。
江宁才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揽着焕躺在床上。
“软软的,像果冻一样。”江宁侧躺着呢喃,焕的眉睫近在眼前。
焕一怔,他口中像果冻一样的软物想必是自己的嘴唇,想到这他的脸颊晕上了淡粉。
他眼睛快速眨动:“灯没关,我去关一下灯。”
他踏上拖鞋,走到门边手附上开关,迟迟不下手。
江宁:“怎么了?”
焕:“我想再瞧瞧你。”
江宁喝酒后懵懂的样子焕怕自己再看不见,更怕喝了酒之后的江宁焕看不见。
没等江宁搭腔,焕关上了灯,摸黑钻进了江宁暖好的被窝。
这被子是江宁母亲让李良胤捎带来的,现在像烘了暖炉似的热乎乎的,江宁和焕盖着被子安然地度过了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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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人对爱和永远,应该有幻觉。”
第三十四章 正当防卫
李良胤第二日一早就踏上了回南冀的路途,给江宁发消息告别时,江宁还在温柔乡里挣扎。
焕:“江宁?”
焕洗漱好站在床边呼唤他,试图将他从梦乡里拉出。
江宁皱着眉翻了个身,呼吸平稳缓慢。
焕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被子,映入眼帘的是江宁四仰八叉的睡姿。
他音量提高:“江宁!是谁说的下次一定早起?”
江宁迷蒙地睁开眼睛,念念有词:“下次可多着呢,又不见得是这次。”
焕的火气腾的冒起,他拽着江宁的耳朵,说:“你再说一遍?”
江宁的耳朵没有多少痛意,但听上去焕是真有点恼了,他拉过焕的手腕,他的耳朵如临大赦,然后他又轻声哄道:“我说着玩的,别生气,我这就起。”
“起吧,我先去教室了,你记得去食堂给我买碗小馄饨。”焕还牵挂着那个早早蹲守在班门口的女孩,他挣开江宁的手,马不停蹄地转身就走,嘴里喃喃自语道:“还不如喝蒙了听话呢。”
江宁经这话一提醒,回想着昨夜的情形,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清晰,他的面上也浮出红晕。那个说话好似三岁孩童的人是他,他是不大想承认的,可他也不想否定那个吻,以及那个关于永恒的许诺。
江宁的骨节像生了锈,收拾穿衣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脸部的肌肉倒是一成不变,他的嘴角悬着抹痴笑。
侧头,透过窗可以看见阳光明媚,却不能改变低温的体感。
江宁穿好厚外套,看着椅子上搭的红围巾,犹豫一会还是拿上了。天那么冷,多给焕拿件总是没错的。
然后,他听话地去食堂给焕买馄饨,自己的胃也不亏待,他在路上边走边解决完了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速度之快,堪比饕餮现世。
饕餮果腹之后,又用他的手背感知那碗馄饨的温度,温热的,他立刻加快了脚步,焕入口的早饭可不能是凉透的。
可惜,不管是热的还是凉的,焕都没有空闲品尝了。
寂静的教室里,杨青萍轰然倒地,牵扯到的桌椅发出刺耳的声音。
“杨青萍!”
焕和王田田一齐奔向她。
杨青萍面若白纸,嘴唇乌紫,躺在地面上。
焕抱起她,问王田田:“她吃早饭了吗?”
他猜测杨青萍是低血糖晕倒,王田田的回答打破了这个猜想。
“吃了,她怕生病影响学习,饮食一向很注意。”
焕:“去医院吧,你扶她一下。”
王田田扶住杨青萍,焕半蹲下身,王田田明了,杨青萍靠在了焕的后背,又把她的手臂放在了焕的肩上。
“老师,你一个人可以吗?”
焕:“可以,等江宁来了你告诉他,我先走了。”
焕一只手按着杨青萍的背,一只手托住她的腿,一个绅士又稳定的姿势。
他背着杨青萍一路狂奔,报备给刘师傅后出了校门,他站在车流量较多的路口,腾出一只手拼命地挥,另一只独自承受杨青萍的重量。
好不容易有一辆车停在焕面前,与此同时,路过的刘良死盯住了这抹熟悉的身影不放。
焕把杨青萍放在后排,让她舒服地躺着,自己则坐在了副驾。
“师傅,去医院。”
司机:“好嘞。”
焕第一次打车,他拿出江宁给的钱夹,里边装了几张百元大钞,是他的工资,准确来说,是江宁匀给他的工资。
他瞥见车窗贴着的起步价八元,舒了一口气,打车的费用应该是够的,不过他开始忧心去医院的费用了。
医院,从小到大他从未踏足过这里。他没生过什么很严重的大病,感冒发烧的在刘良眼中约等于没有,扔给焕一板板蓝根让焕抗抗就过去了。年纪小的时候,他想过,咳嗽不止,额头滚烫原来算是小事吗?后来他才明白,他只要不死,刘良就永远觉得他没事。人生病要去医院这回事,还是他从电视里学的。
焕抱着杨青萍无措地站在医院大厅里,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挂号处,便赶了过去。
挂号处排起了长队,他跟在末尾。
前边排队的是一个戴口罩年轻女孩,她看了眼昏迷的杨青萍,生气道:“你是不是傻子?这是你妹妹吧,她都这样了,你还挂号?”
焕闻言没有一丝怒意,认真发问:“那该怎么办?”
“去急诊啊。”
既然这里不是急诊,这个女孩估计就没有什么要紧的问题,焕斟酌片刻,说:“我没来过医院,你能帮我一下吗?”
“我真服了,这年头还有没来过医院的人。”女孩离开队伍,领着焕来到了急诊处。
焕抿着嘴不说话,他对社会的认知太有限了,什么医院什么学校,他要是没有认识江宁说不定到死都不会踏足。
女孩嘴上说着锐利刺耳的话,行为上却恰恰相反,她和焕一同把杨青萍扶到诊室的床上。
“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在这看着她。”她对焕说。
焕知趣地退了出去。
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待着面诊结果。医院里脚步声混乱无章,有步履匆忙的护士,也有行步缓慢的病人,他也就没注意到那个不速之客。
刘良眯着眼走近,一把薅起焕的头发:“臭表子,果然是你!剪了个头发戴个眼镜就以为自己是什么高级货啊?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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