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雷电——
这听起来有些好笑。
尹安磬琢磨着：“之前有拍雷电的场景，现在只需要把刚刚那一条的剪影P上去，再然后就是一个焦黑破烂的人站在那里，恶魔当然不会死，但是他的衣物也得是破破烂烂的。”
他们的预期里有烧焦的造型，现在只是需要拿出来。不过那衣服实在是太过破烂，之前试装的时候穿起来就很艰难，现在穿上，依旧。
等到一切都弄完，天色已经很黑了，临时被喊来的小演员还迷糊着，连着洗了好几次脸才清醒过来。
他刚看到方嘉瑞的时候，是有些害怕的，可是等大灯照过来，他看清他的脸之后，他就一下不害怕了。
“我认识你，你是正花的idol，我听过你们的歌。”
小孩的声音是洪亮的、干净的，很好听。
“喜欢我们什么歌？”他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
小孩非常兴奋地道：“《Cullion》！这是我听过最棒的歌呢。”
这时候导演尹安磬忽然严厉道：“恶魔D！”
方嘉瑞被喊得愣了下，半晌，他才站起来，其实并没有多散漫，但是那张脸自带着散漫的气质，再加上被烧焦的造型：“我会对得起我的薪水，导演，不用像看小孩一样看我。”
这口吻有点像，但又不完全。
尹安磬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他的老师曾经和他说的话，对于体验派演员来说，他是不可能饰演出他无法理解的角色的，他不认同，他不理解，那么无论怎样他都演不出来，而当一个体验派演员能活灵活现地演绎出一个角色的时候，那证明他和角色一定有共鸣。
——或许性格当中也有重合的部分也说不定。
或是被压抑，又或是被隐藏，他们导演需要做的，就是引导他们恰当地释放情绪，更好地和角色融合在一起。
这段话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他却莫名想起来了。
而今天和昨天的试验表明，方嘉瑞的性格里确实存在着恶劣且神经质的部分。
那一部分的他也可以被称作为——
恶魔D。
这样的想法让他莫名有些激动，他忽然就往前冲了几步，抓住方嘉瑞的手，他语速很快地问他：“你现在觉得恶魔D是一个怎样的恶魔呢？”
只听得海风烈烈地响，带回来方嘉瑞的声音：“孤独。”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但事实上就在旁边：“这不是他的世界。”
他内心真正渴望的，是回家。
第110章 《天赐or诅咒》（1）
恶魔D不是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早在千百年前，他和那个人类做交易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当时就被这个世界的物资匮乏所震惊，如今再次到来，虽然变化一新，但到底还是不如他自己的巢穴更好。
他想回去，但世界通道已经被关闭，除非他修复他曾经违背的恶魔条约，但那个和他做交易的女孩——
在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恶魔D扯扯嘴角，他此刻正站在岩石边上，风划过他的脸，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脸上有伤。
“你的脸受伤了。”身侧不远处短发的小男孩抬头望向他，他试图伸手去够，但是他太矮，而他太高。
哪怕是踮起脚，他也够不到。
他试图往上跳。
小男孩听到眼前这个受伤的大叔扯了扯嘴皮，朝他道：“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大叔，你一看就很穷。”
恶魔D：……
他忽然蹲了下来，将手上的血抹在小男孩脸上：“人类总是这么愚蠢和无知。”
“什么愚——”小男孩疑惑，但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男人不见了。
他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从他面前消失了。
小男孩惊呆了，怎么会有人能够直接就消失呢？是神吗？又或者是鬼？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终汇聚成一句：“妈妈，有鬼啊！”
……
恶魔D漫无目的地在寻找，女孩已经转世，虽然依然有契约效力，但是他只能感应到她大概在的位置。他可不想那么快去找她，既然都到这个世界来了，那肯定该玩一玩吧。
“D先生，请。”
戴着帽子身着酒红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踏入这间五光十色的酒吧，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被他吸引去，昳丽锋锐的五官，桀骜带笑的神情，矜贵疏离的气质，这是个很难讨好的大主顾。
动心思的酒保都这样想，事实上当这位大主顾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展示了他非凡的财力和宽宏的气度，以至于他再次出现，所有酒保的神情都不由带上了一丝谄媚。
“别看，那是只有坏人才去的地方。”
女孩被母亲捂着眼睛，快速地从酒吧门口带过。
从酒保的角度往外看，不大的门框里，一半是D先生带笑的侧脸，一半则是女孩的双马尾和书包，明明门框中间并没有一条线，偏偏泾渭分明，就像是处于不同的空间，只是刹那在门框里交集了一瞬。
是非常有错位感和宿命感的画面啊。
酒保只是这样想了一刻，很快就全身心投入了角色中：“D先生今天想喝什么酒呢？有白兰地——”
声音戛然而止，连时间都静止。
恶魔D从门框旁拿起自己的伞，转身，看向女孩离开的方向，他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却只是一边，看着颇有些戏谑的意味，戴好自己的帽子，他一步跨出。
酒吧里静止的场面转瞬恢复，人们似乎忘记了之前有个D先生出没过，酒保担心今天的业绩，酒鬼们继续酩酊大醉。
“卡！”
副导演调整着机位：“刚刚那个画面，再补一条，太帅气了！”
“那边那个摄像机，再抬高一点，画面里只露出帽檐和下巴那种！算了，我过来看看。”
“这边这个，特写一定要跟上。”
“还有，特写他转身的脚，再从下往上拍摄。”
“造雨的呢！继续下！”
“这边这个，皮鞋踩在水潭上，特写特写！”
“这里这一段给我放OST，标记一下！”
“好，我们再补一条。”
“右边，右边，他右脸比左脸好看！”
其实从外来看，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滑稽，因为从方嘉瑞的右边从上到下有大概三台摄影机，分别在头的高度、腿的高度和地上，还有一个飞在天上的，要拍摄屋檐下一个人的场景画面，酒吧内部也有很多个摄影机，拍摄背影，还有刚刚那个交错的画面。
而因为有很多个摄影机，不是每一个画面都能够让副导演满意，所以就这样转身的画面，他拍了十三条，到最后他已经能很轻易地牵动自己的嘴角，形成恶魔D习惯展现的那个角度。
“好了，好了，今天上午收工！吃个午饭继续加油啊。”
这是方嘉瑞参与拍摄的第二天，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投入角色，所以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多大精力说话。
“亲爱的嘉瑞，现在头发又变成黑色了，果然还是黑色最帅气啊——”任俊轩试图活跃气氛，但是活跃失败，笑一点点从嘴角滑落，最终变成：“你觉得今天的饭好不好吃呢？”
方嘉瑞垂着眼：“还行。”
任俊轩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真的应该让仁宇哥来看看的，本来还很担心嘉瑞没办法适应，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够入戏呢。”
俊斌在旁边道：“因为入戏而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呢。”
这也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地方啊。
自从昨天之后，无论他和俊斌怎么逗弄，出戏后方嘉瑞的话都少得可怜，完全是呆呆的状态，本来任俊轩是话不多的人，但是因为方嘉瑞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多说话，吸引注意力，无论怎样，好歹让他从那种中邪一样的状态中出来才好。
事实上导演昨天也找过他们，让他们找一个能出戏的点，不要让嘉瑞真正陷进去出不来。
但是他们俩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出戏点呢。
到了下午，方嘉瑞仍在拍戏的时候，崔仁宇那边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他翻出了方嘉瑞新更新的信息表，从中找到了他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任俊轩。
“如果他真的出不来，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吧。”
……
恶魔D在人类世界没有归宿。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商住一体的房子，虽然只是往前踏出一步，但是转瞬间却进到了最里面。
女孩正在写自己的家庭作业，他就斜靠在她房间的大型沙发上，松散地吹了声口哨。
尖锐的爆鸣声从房间里传出，她打电话报了警，躲在客厅不肯回房间，可等警察来到这里、和一家人一起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她被严肃批评，父母说她，警察也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幻觉，可等警察离去、她回房间，女孩却又看见了斜靠在沙发上，慵懒而散漫的黑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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