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打个方向开出小区,驶入快速路。车内两人都没说话,云行单手开车,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厉初,厉初的手冰凉入骨,无法控制般地轻抖着。
“都过去了。”
再多安慰也无法比过当事人的切肤之痛,厉初需要时间消化,至于需要多久,云行不知道。
“最近江遂出差,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总会过去的,会忘记的。”
云行缓缓说着,厉初将手抽出来,捂住脸,眼泪很快打湿掌心。
雨下了一夜,云行起得早,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看厉初好好睡在床上,才洗漱做早餐。他将打好的豆浆端上餐桌,正要去叫厉初吃饭,门外突然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云行和江遂婚后一直住在学校附近这栋公寓里,小区安保严密,外人进不来,这会儿突然传来声响,云行立刻就警觉起来。
打开摄像头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云行还是开了门。
落拓颓废的alpha大概一夜没睡,身上大衣湿漉漉的,头发也湿透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外。
“你来做什么?”云行压低声音,同时回头看了眼厉初的卧室。
殷述将袋子往前递了递,里面装着一个食盒。看着云行狐疑的眼神,殷述顿了顿,嗓音沙哑地开口:“他爱吃糯米排骨,我盛了一些,麻烦你拿给他。”
云行皱眉,没接袋子:“厉初不会想看到这个,你走吧。”
殷述的手举在半空中,用云行从未听过的一种卑微语气说:“你给他,如果他不吃……就扔了。”
说着,他也不等云行动作,径自将食盒挂在门口吊钩上,转身便走。
“等等!”云行迈出大门,有些不悦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以后别再来了。”
殷述脚步一僵,没说话。
云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你该不会……昨天跟着我车进来的吧?”
他昨晚因为载着厉初,所以车速不快,殷述打包好食盒之后开车跟上来是有可能的。他一直都知道云行的住址,进小区这种事也难不倒特遣队出身的殷述。
但能进小区,不代表能进单元楼。看他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应该在楼下站了一夜,等到早上有业主出门,才寻机进来。
殷述沉默着没回答,按了下行键,在云行的注视下走进电梯。
厉初醒来之后已到中午,云行没叫他,任他睡。等他醒了,云行告诉他已经约好了科研院的齐院长,给他重新做一次大脑和腺体功能检查。云行信不过殷述,想着还是找新联盟国最具权威的齐院长看一眼才能放心。
两人出门前,厉初看一眼云行手里的垃圾袋,一个熟悉的食盒和一些杂物混在一起,但云行没说什么,他就没问。
齐院长抽出整个下午给厉初做了全面检查和评估。其实厉初车祸失忆期间的手术和腺体治疗团队已是顶尖,按理说恢复记忆后仍由原团队接手后续治疗最合适,但厉初不想再和殷述有任何牵扯,齐院长只好根据现有诊断情况重新制定治疗方案。
“最好有家人和信任的人从旁协助,效果很好些。”齐院长看着眼前脆弱的Omega,外表瘦瘦小小的,虽然22岁了,扔到大街上仍然一副刚成年的样子,她便有些拿不准对方能不能撑得住。
“我自己可以。”厉初抿了抿唇,语气坚定。
“很难,”齐院长不太赞成,干脆直说,“恢复的记忆中若是包含创伤性事件,如事故、暴力,就需要警惕急性应激反应和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可能会导致抑郁、焦虑或自我认同混乱。若是你自己处理,有时候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就晚了。”
说完,齐院长看了云行一眼,“晚了”的意思他们都明白。有很多案例,都在治疗过程中受不住刺激做出过激行为,若有家人从旁协助,有个防备,会好很多。
但厉初并不想回家,也不打算全盘告诉家人,他甚至在清醒之后未对云行吐露一个字。云行只猜到大概,并不知晓全部。厉初不说,云行不会问。
厉初性子看似软弱,实则有很执拗的一面,他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他想要独自消化和殷述之间这两年的种种,想要靠自己好起来,想要一个人待着,即便孤独,即便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忘记,也不想要外人的同情和怜悯,即便是家人也不行。
厉初看着齐院长,重复道:“我自己可以。”
最后,齐院长开了几剂腺体稳定剂和抗焦虑药物,让厉初按说明吃,不必来复诊。然后又将一位知名心理医生的名片给他,说:“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去找他,专业治疗会更有效,但我希望你用不到。”
第30章 我当初也求过你
楼下那辆车依然雷打不动地每晚八点来,早上六点开走。厉初权当看不见,不过他还是尽量避免这个时段下楼,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短租的,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等他处理完一些事情,便会彻底离开新联盟国,回M国父母身边去。云行此前执意要和他住在一起,但他拒绝了。且不说云行已经结婚有诸多不便,他也不能永远离不开朋友。
他以后要学会独自生活,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能重新开始?
这一个多月里,他返回第一军校办理了正式退学手续,通过齐院长介绍的医疗团队完成了第三阶段腺体康复治疗,找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书寄给殷述。
他陆续结束在新联盟国的一切,与过去告别。
从他搬进来的第二周,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便停在楼下,正冲着他三楼卧室的窗口。他原本没注意,但有次下楼扔垃圾时无意间瞥见漆黑一片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
即便在黑暗中,他也一眼认出来那人是谁。
他表面平静地扔掉垃圾,两手插在口袋里快步往单元门走,车里的人似乎是怕吓到他,一动没动。但厉初仍能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盯在自己背后。从那之后,他晚上就不肯下楼了。
返程机票已经定好,就在三天后。厉初什么都收拾好了,他当初只有一个行李箱过来,如今离开也依然只有这个行李箱。
原本无波无澜地过着,车里的人在这天晚上却出来了。
殷述在车旁已经站了很久。他收拾得挺干净,大衣西裤,头发打理过,身高腿长地站在单元门口路灯下,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男模。若不是“男模”面色凝重,全身笼罩着一层压抑的晦涩,一定是赏心悦目的。
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步履缓慢地上了楼。
对他的到来厉初并不意外,他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alpha,淡声说:“去楼下吧。”
厉初不欢迎他进门,抑或是不敢让他进门。他不确定殷述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将他强行带走关起来。即便如今的殷述做这种事的可能性很小,厉初也不敢冒险。
他表面镇静,实则也是怕的,只是这“怕”掩藏得再好,殷述也能迅速捕捉到。
——这也是殷述迟迟不敢上楼的原因。
晚上十点,小区里寂静无声。两人站在路灯下,距离不远不近。厉初双手互抱,微垂着头,宽松衣衫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瘦削。
“对不起。”殷述缓缓开口,对着清醒后的厉初,他欠一个正式道歉。但那些积累已久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
“我要怎么做,”殷述微微往前一步,声音很沉,“你才肯原谅我。”
厉初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地面上拉长的影子微晃。
他没看殷述,柔软的额发遮住眼睛,五官在昏黄的夜灯下破碎柔和。他没回答殷述的问题,只说:“离婚协议你收到了吧,麻烦你签下字。”
殷述高高的脊背弯着,似乎不堪重负,逃避着这个话题。
“我还有三天就离开,我希望在这期间能拿到协议书,如果你不签也不妨碍,分居两年后一样可以离婚。”
厉初像谈判一样冰冷无情地说着事实。Omega平权法修订版已经颁布,若是Omega单方面提出离婚,即便alpha不签字,分居两年后也会自动判离。殷述不是纠缠无赖之人,但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签字,想要挽回的意图明显。厉初没什么太担忧的,因为结果都一样,只是他不欲多有牵扯,时间越快越好。
一个月前还耳鬓厮磨的爱人如今像陌生人一样,嘴里说着无可挽回的话,即便殷述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面临这一刻时仍然痛彻心扉。
殷述的背更弯下来一些,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抱一抱眼前人。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但最终没敢往前一步。
“求你了,”他说,“原谅我。”
厉初终于抬起头,和殷述四目相对。他瞳仁很黑,里面是点点碎光,然后轻声说:“哥,我当初也求过你。”
“求你饶了我,求你停下,求你开门放我走。”
过去的一幕幕像回旋镖扎回殷述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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