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想出些办法,为妈妈提供较好的条件,让她随军居住。妈妈不愿意,她想要重新读书,上大学,不想到荒山野地去。她更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寻找新的绿洲。
两人鸿雁传书,互相劝说,双方的嘴皮子都快磨破。
那几年里,阮子燃的爸爸鸿运当头,仕途状态很好,他努力哄着妻子,想把时间拖得久一点。妈妈却感到一次次的灰心失望,寝食不安。
外公重新上岗后,情绪高涨,经常熬夜工作。夏天,他一直在校园里给夜校的学生上课,回家后打起喷嚏。
外公染上肺炎,一病不起。等爸爸赶回家的时候,外公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一样,陷入不醒的沉眠中。
妈妈的眼神变得空洞,告诉丈夫:你不用再回来。我不爱你了……
朱阿姨给外公找到最好的专家,但是医生代替不了爸爸的角色。妈妈嫁给爸爸是出于爱情,后来她发现,爱情跟爸爸一起远在天边,摸都摸不到。爸爸很内疚。他不顾父母的劝阻,想要调回来,但是并不顺利。
爸爸一边给妈妈写信,告诉她,最迟明年回家,想方设法去挽回她;另一边给朱阿姨写信,让她拿拿主意。朱阿姨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妈妈在信中发出最后通牒。
妈妈在信中写道:我跟你的孩子长到十岁,你都没有回来。我还能相信你吗?今年夏天,我考上S市的大学,目前已在S市就读。如果你还顾念夫妻之情,就转业到S市来,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如果不能,我们就离婚吧。
听到这里,叶彬青的内心升腾起一种沉痛。曾经相爱的人在红尘中蹉跎,他们松开彼此的手,最终走向不同的去路。
叶彬青又看一眼照片上的三口之家。照片记录下一瞬间的美好与圆满,这份美好居然没有化成一生的相濡以沫,而是演变成相忘于江湖。
现实中,事情的发展没有止步于此,走向更加灰暗。
接到信后,爸爸一夜未眠,他无法放弃一切转业去S市,他满足不了她的要求。沉痛中,他写好两封信。一封给妻子,一封给母亲。
给妻子的信里,他表示同意离婚,把签字的离婚协议寄给她。
给朱阿姨的信里,他告诉母亲,妻子不再爱他,考大学的事情都没有一起商量。痛定思痛,他同意离婚,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婚姻触礁,他很难受,暂时不想回家。最痛苦的是他舍不得孩子,他们只有一个孩子,到底归谁好?
阮子燃的妈妈在外地,她没有收到信,朱阿姨先得到消息。
朱阿姨展开儿子的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没跟老头子离婚,儿子真的离了。
叶彬青总算明白,朱阿姨有空就跟首长吵嘴,究竟是为什么。首长有办法,他能解决儿子的调动问题,不管往哪里调。朱阿姨始终耿耿于怀,认为儿子离婚是首长不作为,没有好好安排。
想到这里,叶彬青不由地想,这事很难安排得万无一失。毕竟,朱阿姨也是最后一刻才知道。首长不可能事先给儿子在S市谋好出路,再把媳妇安顿得舒舒服服,这不像他的性格……
总之,朱阿姨一想到儿子被甩,以后她还见不到孙子,当场就哭得昏天黑地。她不赞成他们结婚,两人非要结。朱阿姨不求别的,儿子媳妇白头偕老就是一桩美事。没想到,生活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两人反而要离婚。离婚的事变成铁板订钉子,儿子才通知娘老子一声。朱阿姨泣不成声,咒骂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不知死活地生孩子。
哭着哭着,她忽然心念一动:既然媳妇去S市读书,她不可能带走孩子。阮子燃多半还在学校。
朱阿姨是戎马半生的人,她一秒钟没有停顿,马上擦干眼泪,带着保姆司机和金生,冲去学校抢孙子。
阮子燃刚刚十岁,他还在读小学。看到奶奶和叔叔,他只感到惊喜,跟他们牵着手回家。金生去找班主任请假,请半个月的病假。
紧接着,他们飞快地给阮子燃办理好转学手续。孩子的父母不在,但是朱阿姨这边能量太强。由金生出面,代替父亲履行手续,把他转学到大院的子弟小学。
叶彬青在旁边听着,内心有点诧异。想不到,金生会担任这样的角色,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双亲这边,鞍前马后地出力,抢回哥哥的孩子。
叶彬青转念一想,倘若他们放慢速度,阮子燃可能被妈妈带去S市,从此就天各一方。箭在弦上,除非他们不想要他。
外婆一连去学校三天,孩子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接到。听老师说阮子燃犯腮腺炎,奶奶把他接走。外婆急忙去找朱阿姨。
朱阿姨沉痛地告诉亲家母:儿女要离婚。他们不能没有孙子,实在是抱歉。
外婆还没听说女儿女婿要协议离婚,震惊得半天讲不出话。
见外孙安然无恙,外婆跑回家去,电话质问女儿是真是假。得到肯定的答复,外婆在家躺了好几天。
阮子燃的妈妈回来,跟朱阿姨谈一次,当场谈崩,不欢而散。
朱阿姨表示:任何补偿都可以提,他们愿意给。孩子要跟爸爸一起。
妈妈不愿意,去派出所,警察说军队的事他们不管。妈妈去法院提起诉讼,法院不受理。妈妈跑到军区办公室,在地上打滚,哭诉。一层楼的人跑光,不理睬她。
妈妈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王法,没有人管。如果没有人管,她就要在军区机关的阳台上跳楼,死给他们看!
妈妈一爬上护栏,许多人涌出来,把她拽下来,七嘴八舌地安慰。
一群人把妈妈送回家,每天去慰问,对她嘘寒问暖。军区立即拿出一套房子,是市内最好的洋房,请妈妈跟外婆住到里面,有卫兵帮她们洗衣做饭。
妈妈不肯罢休,暗中寻觅机会,想讨要她的孩子。大院像一个铁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别说她一个女人,杂毛的鸟都飞不进去。
妈妈暗中谋划,终于有一天,她突破层层壁垒,冲到隔壁的院里,找到一位有分量的人物,向他哭诉一番。外公曾经教过这位领导书法,私交还不错。他让妈妈进门坐下,宽慰了她一会。
这位领导告诉妈妈,他管不到首长家的事,就算法院受理,法律也是优先保护作为军官的丈夫。既然已经离婚,他建议妈妈振作起来,摆脱过去,重新生活。
哀莫大于心死,妈妈不死心都不行。经过外婆的劝说,妈妈大哭一场,回S市求学。
阮子燃有几样心爱的东西,放在铁皮盒子里,外婆把盒子交给朱阿姨。
朱阿姨把盒子交给孙子,给他留个念想。
起初,朱阿姨跟外婆的关系没有破裂,每年还会通一次信。几年前,妈妈要再婚,外婆年事已高,跟女儿到S市定居,从此断了音信。
故事不长,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说完之后,阮子燃一脸矛盾困扰的表情,看着叶彬青,问他:“我去看一下我娘。看看而已,我做错了吗?”
叶彬青猛然意识到,他不该呆在这个屋里。
阮子燃原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直是快乐的。朱阿姨哄着他,告诉他,父母离婚了,他跟爸爸在一起,妈妈去S市生活。言下之意,自然是妈妈不要他。对小孩来说,这种事虽然很残忍,可是孩子天真懵懂,哭哭就会过去。何况阮子燃的自尊心很强,朱阿姨曾经自豪地对叶彬青说,阮子燃小时候跌倒在地,头和腿破皮流血,她叫他不要哭,自己站起来。阮子燃就自己站起来,没有闹脾气。不仅如此,他后来摔倒,全都不要大人扶。
朱阿姨很为孙子骄傲,相信他一定可以走好军旅之路。显然,她摸透孙子的脾气,把他哄得很好。叶彬青的内心五味杂陈,冒出一些怜悯。不出所料的话,童年以后,阮子燃就没有见过他的妈妈,他自然想要见一见。
不明白真相,阮子燃或许更加幸福。叶彬青心想,如果让阮子燃知道,爷爷奶奶不让他和妈妈见面,会伤害他,或者刺激他。首长和朱阿姨爱孙子,不想让他难过,更不能接受失去他,尤其是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他们想出许多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比如找叶彬青陪他学习,给他喜欢的武器,让小马陪他玩耍……
这段日子里,阮子燃没有成年,他没有爸爸,妈妈是第一监护人,她有可能回来争夺。首长和朱阿姨不会拱手相让。
阮子燃望着叶彬青,问他是对是错。叶彬青没有权利评判,他不是首长的孙子。本质上来说,叶彬青是一个士兵,他是阮子燃爷爷的士兵,不属于阮子燃。
叶彬青准备劝说一下阮子燃:将来再见面未尝不可,现在不是时候。
见叶彬青的不肯表态,阮子燃的面色沉下来,淡淡地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去的,不会拖累你。”
叶彬青头痛地想,他最好离开这个房间,让阮子燃冷静一下,但是门被对方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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