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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而终_什栖【完结】(108)

  戚良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抱多少期待。可他没拦着方凌凌,查案本就是这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查下去。

  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阎景修回到家里,戚良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方一彤的日记本。

  翻开几页,密密麻麻的全是花销记录,整页的支出都围着家人,唯独没有一笔是给她自己的。

  戚良的鼻尖不由得突然一酸。

  方一彤才二十出头,本该是在校园里追剧、和朋友逛街的年纪,却要背着全家的生计在城里打拼,最后还落得被“驱魔”打死的下场。

  他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心里满是惋惜。

  “别钻牛角尖了。”阎景修端来一杯苹果汁放在他手心,“就算找不到镇静剂的证据,我们还有徐志明的供词、禧安医院的异常病历,这些都足够定他们的罪了。”

  苹果汁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浓郁得能尝出用了不少苹果。

  戚良捏了捏阎景修垂在身侧的小指,声音轻得像叹息,“景修,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阎景修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指节上的薄茧,眼神认真,“你要记住,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以后不管是查案,还是别的事,我都陪着你。”

  客厅的暖光落在阎景修脸上,把他眼底的温柔照得一清二楚。

  戚良心里的疲惫好像被这股暖意冲散了些,他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戚良就带着方凌凌和官婷往方一彤老家赶。

  临出发前,阎景修拽着他的胳膊,眉头皱得紧紧的。

  “真不让我去?我跟在你们后面,在外围盯着总行吧?”

  “不行。”戚良转身站定,看着阎景修还略显苍白的脸色,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你答应过我,养伤期间不碰外勤。队里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你留在这更稳妥。”

  阎景修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戚良的车渐渐驶远,眼底满是无奈。

  车子停在方一彤老家的院门口时,方母正在院子里晒玉米。

  看到穿警服的几人,女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木耙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来干什么?”方母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攥着围裙角,语气里满是警惕,“一彤的事不是早就结了吗?那个假大师也判刑了,你们还来揪着不放干什么?”

  戚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说道:“阿姨,我们是来查方一彤生前在城里的事,我们怀疑她之前在城里受了委屈,可能和一个叫‘优生国际’的公司有关,想找您了解点情况,看看有没有她留下的东西。”

  “我不知道什么公司!”方母猛地提高声音,伸手就往门外推他们,力道大得让戚良都愣了一下,“我闺女就是在城里打工,没受什么委屈!你们别再来烦她了,也别再来烦我们了!”

  戚良轻轻按住方母的手,放缓了语气,“阿姨您别激动,我们不是来揭伤疤的,只是想帮一彤讨个公道。您想想,一彤回家后精神一直不好,还说‘孩子没了’,她一个没谈恋爱的姑娘,怎么会有孩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什么孩子?没有的事!”方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却更加强硬,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她就是在城里压力大,得了个什么抑郁症!医生都说了,你们别瞎猜!”

  “抑郁症不会让人突然说‘孩子没了’,也不会让人疯了一样抢邻居的孩子!”官婷站在一旁,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姨,我是法医,见过太多尸体,也听过太多死者没说出口的话。您不想提,是不是怕别人知道后说闲话?可您就能眼看着那些坏人逍遥法外,让一彤死得不明不白?”

  方母的动作顿住了,愣愣地看着官婷,眼里的警惕渐渐变成了慌乱。

  官婷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棵老树上,树干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应该是方一彤小时候刻下的。

  “一彤死之前经历过很多痛苦,而这些痛苦,并不会因为她没了呼吸就停止。”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人在死亡一个小时内,白细胞还在拼命杀细菌、抗病毒,想替主人留住最后一点生机。两个小时后,白细胞没力气了,开始死亡,那时候人体里还没有细菌,但其他细胞会开始慢慢死去,四肢也会逐渐变硬。再过一会儿,离肾脏近的细胞还能活一阵,可最后,脑子里的脑细胞会用最后的力气告诉身体里所有还活着的细胞,它们拼了命保护着的主人已经死了。”

  官婷并没有刻意将话说得通俗易懂,但她注意到方母的嘴唇开始发抖,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之后,细胞会往表皮层走,尸体上会出现尸斑,那是血液最后留下的痕迹。再后来,内脏里原本有益的益生菌会变成腐蚀身体的细菌,生出气体,肉里的微生物会变成尸蛆,吸引虫子来,如果是在野外,还会有食肉动物来。最后,细胞全被腐蚀融化,变成营养渗进土里,养着周围的草和树。蚂蚁吃虫,鸟儿啄食,连骨架都会在空气里氧化、被泥土覆盖,最后慢慢消失。”

  官婷的声音顿了顿,看着方母通红的眼睛,语气里多了几分疼惜。

  “阿姨,一彤的身体最后会变成泥土,变成树的养分,可她心里的委屈呢?如果您连让她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在地下怎么能安心?她当年说不定受了天大的罪,可她那么懂事,连死都没跟您说真相,您就不想知道,她到底在城里经历了什么吗?”

  “哇”的一声,方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的闺女啊……我可怜的闺女啊……”

  方凌凌赶紧蹲下身,递过纸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戚良站在一旁,心里沉甸甸的,他深知这份笨拙的保护,虽然用错了方式,却藏着最深的母爱。

  哭了好一会儿,方母才渐渐平静下来,抹着眼泪说:“其实一彤回家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她枕头底下藏着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五万块钱,让我留着家用。我问她钱哪来的,她只说在外面打工挣的,问多了就哭……我那时候还怪她不跟家里说实话,现在才知道,她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方母站起身,踉跄着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去给你们找她的东西……她的房间我一直没动,连她穿过的衣服都还在。”

  戚良三人跟着走进屋里,方一彤的房间很小,墙上还贴着几年前的明星海报,书桌上放着几本旧课本,翻开的那页还夹着一片干枯的枫叶。

  方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方一彤生前穿的衣服,最底下还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

  “这是一彤的头发。”方母的声音带着哽咽,手指轻轻抚过红布,“当初那个假大师说,要留着头发‘做法驱邪’,后来他被抓了,我就把头发收起来了。”

  她叹息地说着,“这是我闺女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官婷接过红布,打开后里面是一撮黑色的头发,根部的毛囊完好无损,明显是被人连根拔起的。

  她心里一阵激动,抬头看向方母,“阿姨,有这些头发就够了,我们可以通过毛发检测,确认一彤生前是否接触过镇静剂。”

  “真的吗?”方母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不敢相信,“那你们能查到,我闺女到底在城里受了什么苦吗?”

  “一定能。”戚良郑重地点头,语气坚定,“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给一彤一个交代,也给您一个交代。”

  方母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希望的微光。

  “麻烦你们了,要是查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想知道,我闺女到底、到底经历了什么。”

  离开方一彤家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的玉米上,泛着温暖的光。

  方凌凌看着手里的证物袋,感慨道:“幸好有官法医,不然方母肯定不肯松口。”

  官婷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沉重:“我只是把真相说出来而已。

  每个死者都有‘说话’的权利,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把没说出口的话,告诉这个世界。”

  戚良走在后面,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方母不是不疼女儿,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女儿最后的“体面”。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揭开真相,不仅要让坏人受到惩罚,更要让无数个像方一彤一样受过委屈的女孩,能够得到一丝安慰。

  迎着暖阳,戚良拿出手机,给阎景修发了条消息。

  “找到方一彤的毛发了,一切顺利。”

  很快,阎景修的消息回了过来,还带着个笑脸。

  “太好了,注意安全,今天食堂伙食不错,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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