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术很怕矫情、也怕肉麻,所以他没有告诉萧荷自己在这里动手术。应该说,全世界除了医生和Natsu,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Natsu业已被他赶走,所以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连术每天和医生助理、护士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性格活泼的人会拉着他多说几句,打听他的工作生活和家庭,性格内向的人只与他简单寒暄,他也乐得个清静。
在真正进入手术室之前,他想着一个人住院也没那么可怕嘛。Natsu想陪着他,其实是自我感动居多了,连术无情地分析到。比起这可有可无的关怀,他更加不想再来一次与年下恋人的老父亲之战斗。
想想都麻烦,他太怕麻烦了!
尤其那个日本老头横眉冷脸的模样,可以消除他对男孩儿的一切欲望。生活里多一个爹,他这辈子都不想。
终于,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日子,连术赤身换上一次性卫生服,被推进了刺眼而洁净的手术室。医生们穿着令人害怕的手术服,带着帽子、口罩、眼镜、手套,从下往上看,他们一个个像克隆人似的,是惊人的一模一样。
吞个药丸都喊难受的连术突然觉得紧张起来,要是他死在这个手术台上,那真是一篇不错的讽刺小说。可现下他最怕的不是死,他猛然想起曾经在哪个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则讯息,说全麻手术中有极小一部分患者会从麻醉中清醒,他们可能会感受到皮肉被划开的疼痛、异物进入体内的疼痛、和绝望的恐惧,因为他们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医生们的处置。
连术这辈子都没这么惊惶过,但在他想确认这一切不会发生之时,只听得其中一个医生对他说:
Mr.Lian,becalmandrelax.
Haveanicedream,we'llseeyoulater.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字数不够,今天补一段番外!
第49章 番外青年连术(上)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嗯?”
“我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DJ音响震耳欲聋的酒吧里,站在连术面前的一个东南亚姑娘问他。
这是他入学后接到的第一个派对邀请,传单是专门派发给新生的,每人收10美元,可以获得入场印章和一杯啤酒——只装了半个纸杯。连术后来怀疑这不过是高年级学生给酒吧拉营业额赚外快的途径罢了。
现在两人手里各自端着一瓶啤酒,啤酒是连术的室友替他付的钱。上一秒室友拉着姑娘的朋友去跳舞了,剩下连术和她面面相觑。对方说她来自越南,名字很难记,长着一张圆润甜美的脸、说着口音浓重的英语。
刚到美国还不到三天的连术,所有注册手续都默认填入SHULIAN这个拼音,以至于还未思考过自己该有一个什么样的英文名以方便外国同学们称呼。那个时候,大部分中国留学生都有一个简单好记、也可以说是乏善可陈的英文名。
想着反正和对方也不过泛泛之交,他随口说了个“Jerry”,脑子里联想的是黄色奶酪里那只小老鼠。也确实如他所料,这个越南同学他往后再没有见过。
那一年他尚未满二十,在国内大学教授的支持下,顺利申请到了留学美国的名额,奖学金覆盖了一部分学费、其余的钱是他找养父母借的。
在常青藤里学习并不是让连术最头疼的部分,他一开始面对国外学府的忐忑在与同系的学生接触后消失殆尽,他再次确认了读书这门事他很擅长。真正令他苦恼的是,自己过去所见的世界与欧美白人同学们脑中的相去甚远,而他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赶上他们的视野和格局,并适应这里的生活和思维方式的话,那他很可能一毕业就会面临被那个社会淘汰。
他在唐人街看过许多一生只龟缩于那里的同胞,他们虽然身处异国他乡,却与华人圈以外的社会物理隔离,哪怕是一条街外热火朝天的举国关注的新闻与运动,他们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连术没有将时间浪费在打工挣小费上,现实逼迫他迅速成长、学会钻营,他混迹于当地华人精英社团、学术沙龙、殷勤地为学校免费跑腿干活,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人际网络。
他只有少数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鞋子,他从来不堂食,也绝不会浪费钱去看戏剧或者出门旅游,但他从来都不为此而自卑,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保持一副整洁、礼貌且镇定的样子,哪怕坦言自己的家庭在经济上非常局促,别人总会报以欣赏和体谅的模样。除了因为他优秀的学术背景和得体的言谈举止外,连术清楚地知道,还因为他英俊高大的外形。
在那个选总统都要看外貌条件的地方,规则就是如此运转的,而连术很快学会了如何正确利用这一优点。
亚洲男性在那个社会里没有享有天然的优越性,有些时候甚至不如同血脉的女性,这令他们备受打击。
但学院里的女教授很容易注意到那个稳重内敛的亚裔男学生,大多数时候是因为连术的毛遂自荐,一方面他确实有独到的提问思路,让老师记住他这个善于思考的学生;另一方面他会用面对镜子练习了几百次的微笑和真诚的眼神,打动那些自视甚高的高知女性。
连术从不会表露出半点对异性的钦慕和殷勤之态,这让他免俗于那些或下流或没品的调情手段,而这正是他打造独特人设的关键所在——彼时他也没有深究过,为何自己似乎天然地精于此道。
而后,那个姓氏发音酷似Lenn的中国留学生,慢慢地在学校和校友会里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TBC
第50章 他的照片
伦敦,一家日式烧鸟店。
巷道里的风吹着很冷,就餐的客人踏着小跑的步伐,缩着脖子、撩开典型的日式门帘,拉开木制推拉门,低着头钻进这家门头狭窄的烧鸟店,再转过身轻轻地关上门。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是吃饭的时候。客人们鱼贯而入,纷纷与吧台后的老板寒暄几句,显然都是常客。老板是日本东北地区的仙台人,除了居酒屋里该有的串烧、拉面,他还主打仙台特色:炭烤牛舌。
居酒屋里空间不大,但桌位布置地井然有序。小桌已然全部坐满,吧台上只剩靠墙最里面还剩一个位置。
这最后一个幸运儿进来的时候,服务员拍了拍吧台上一个独酌清酒的亚洲女生,女生抬起头往门口一晃,然后大声喊道"na酱~!"
在居酒屋里的日本人是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在伦敦的居酒屋就更是如此了。
“Eriko,好久不见啊!”Natsu将大衣挂在门口,围巾也取了下来,填满了吧台的最后一个座位。
他今天是一身黑毛衣黑裤子和黑色马丁靴,配上黑黑的短发,整个人只有脸蛋和露出的指节白净地发光。他好长时间没来得及剪头发,两边的刘海本就比鬓角和脑后的头发长,这时候都有些遮住眼睛了。但这般长度正好盖住他若隐若现的眉骨,突出了挺翘精致的鼻梁,倒显得很像杂志上有范儿的小嫩模。
平时为了臭屁,就让头发这么挡着,但今晚这种大吃大喝的场合,他掏出小发夹,不管不顾地把刘海往脑后别去,看起来顿时蠢了很多。
与他同座的是他的学姐,没错,正是那位与他互相奉献了第一次人类亲密实践活动的学姐。两人都是独辟蹊径、行为乖张的新新人类,虽然做了情侣的事,实则亲如姐弟一般。
“还以为你会在洛杉矶多待一阵呢,不是说有重要的事?”Eriko说话的方式不像刻板印象里的日本女生,倒是有一种懒散又大姐头的风范。
Natsu简单明了地跟老板要了一组肉串和素串,冰啤一扎,卷起袖子,风风火火地跟学姐讲述了在洛杉矶发生的故事。
他一改往日彬彬有礼、和风细雨的模样,在居酒屋里像是解放了天性,尤其在学姐面前,更是眉飞色舞、散漫惯了的样子。
吃掉一盘天妇罗,半扎啤酒下肚,两朵红红的晚霞爬上了他的脸颊。
“气死我了!我让崔小姐退掉酒店机票,我可以自己买。结果崔小姐回复我,‘连董说您可以不使用,但不会退的’。”
“那多浪费呀,你还是笑纳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是什么意思嘛?!”
“总之你是被踢回来了。”
“这有道理吗?”
“唔……感情上来说,我支持你,他是反应过度了。理性上来说,你为何不早点告诉他呢?”
“我不知道呀!我还以为真实的我会是加分项呢,没想到他更喜欢那个Natsu!可人家长什么样他都不记得了,我真搞不懂他!”
“嘛嘛,也可能另一个Natsu让他更没有情感负担,你家跟他有生意往来,这个层面上或许有些尴尬吧。”
“如果是他前任的话,他可是帮对方打点着事业呢……”Natsu哀怨道。
“难不成你还想着他给你一大笔融资呢?”
“我是幻想过啦,但又不是非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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