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何已知刚才擦桌子用的抽纸，狠狠地摔在面前：“就是这种！面巾纸！”
“天……”青年同情地看着舞蹈家，这样的雁行确实值得用两个“冷血”来形容。
吴千羽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太生气了，觉得反正都已经这么丢脸，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下水，哪怕让他恶心也好。就表白了。”
“他答应了？”何已知问。
“答应了。”舞蹈家微微一笑，语气欢快，“你知道那种幸福的感觉吗？就好像我本来在地狱里，突然一下就上了天堂，比征服全世界还快乐。”
一声铃响，服务生终于把姗姗来迟的大盘鸡盖饭送到了桌子上。
何已知伸手去拿筷子，却被吴千羽抢先一步按住筷子筒。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当男朋友和他古板恐同的控制狂亲妈宣战，而我正好送上门。不仅如此——”
“我甚至怀疑他答应的有一部分理由是害怕我失恋的状态影响演出，所以等到一下台就提了分手。”
他快速地说完，把筷子筒整个往前一推：“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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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内疚
舞蹈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 连后厨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热闹，门口的环卫工人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虽然把吴千羽晾在一边不是很礼貌，但考虑到叫嚣的胃, 何已知还是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好在吴千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面对着撒干了汤的牛肉面，也能继续说下去。
“听上去没有什么对吧？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失败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喝顿酒睡一觉就过去了……但是并不是这样。”
舞蹈家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十字：“它彻底摧毁了我的自信, 还有自尊。”
仅凭听的，何已知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这里说的TA, 到底是指“这段恋情”的“它”, 还是指雁行的“他”。
即使伴着苦涩的对话, 大盘鸡的味道依然很好。
“因为你看, 完美的舞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混账初恋和他的新男友过得也很好, 所有人都很正常，所以我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正常。”
比感情问题更严重的，是他丧失了跳舞的信心。
那是从小学开始, 靠着舞台上的掌声和舞台下的血泪建立起的自尊, 由于他错误地把“跳得好”和“被舞指喜欢”这两件事混在一起, 导致围绕着跳舞塑造的人格在那次演出完的分手后，破碎得一干二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残渣。
对于吴千羽来说，舞蹈从全世界最快乐的事情，变成了恐怖的源头。
他畏惧排练, 畏惧演出, 甚至连自己一个人跳舞也做不到。
“我不敢上台, 不敢看镜子，也不想见任何人，”舞蹈家停下乱画的动作，把手收回胸前，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到晚上，全身上下就没有理由的疼，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躯体化，是由于根深蒂固的神经症籍引起的躯体性失调。就是抑郁症。”
“那你现在……”何已知皱着眉抬起头。
就凭吴千羽这样活泼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不过他又转念想到：玛玛不是也一样表现得很开朗吗？
人的情绪是具有欺骗性的。
“现在已经好了。”舞蹈家将挺直的背靠到椅子后面，自豪地冲他眨了眨眼，“到头来我还是接受不了一个不跳舞的吴千羽，所以花了好几年，把自己治好了。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完全是处理心理疾病的专家，全蓟京的心理医生我都认识，哪些擅长什么领域，哪些是骗子……我全都一清二楚。顺便一提，百分之90以上都是骗子。”
“所以今天雁行叫你过来是——”何已知意识到了什么。
“是他，请我过来，”吴千羽强调着那个“请”字，矜贵地一仰头，“说有个吃丁氨苯丙酮的邻居想强行戒断，可能需要帮助。”
他边说边摇头：“简直是转性了，这种人居然也会管别人死活。”
转性了吗？何已知想到上一次他们讨论时，雁行的观点仍然是不要插手……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那之后，舞蹈家就陷入了沉默，等何已知把盖饭吃完，店员擦干净桌子，他才清清嗓子开口：“总之——”
看来刚才不说话是在组织语言，剧作家把笔记本重新拿出来，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告诉他，我不恨他，但是我不能把所有事情不明不白地摆在心里，对我的心理状况没有好处。这几年我承受了很重的负担，这个包袱我背了那么久，是时候把它传给别人了。”
说完，吴千羽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笑了两声：“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内疚。”
“他很内疚。”
对面的青年这么说，舞蹈家似乎把它当成一句安慰，没有上心。
只有何已知明白事实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地翻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空白，开始写字，捏着笔杆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冒出青筋。
即便吃下了温暖的食物，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抽搐。
读完何已知完成的新信，吴千羽惊为天人，大呼把他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的东西全部表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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