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奶奶不赞成地皱起鼻子：“锻炼是为了身体，你这是伤身体啊。”
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青年没法回答, 笑着搓了搓手。
再次握住车把时, 冷得发白的皮肤上突起的关节红得引人注目。
老太太感叹了几遍“年轻真好”, 原地踏步面朝路口，看向漂浮着白色云层的天空。
何已知也跟着仰起头，云层下有鸟飞过：“不知道今年哪天下雪。”
“快了快了。”
“您能感觉到吗？”
“等你老了也可以，这是老头老太婆的秘诀。”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锤了锤自己的膝盖。
街口的红路灯变成绿色, 何已知用兜帽盖住头, 踩上踏板：“我先走了, 您过马路小心。”
“好好，你们也小心。比完回来我给你们烤蛋糕！”
向老太太表示了感谢，何已知蹬起自行车，混入忙碌的电动车流。
今天是那个犬展的日子。
他们本来预定昨天傍晚等山竹下课回来，就出发去附近的旅馆住一夜，但何已知和PVC去孙老太那借面包车时，正好遇到她和尹奶奶在煲汤，说是过小雪，叫他们都来喝汤。
面对两个老太太的热情，他们不好拒绝。
等喝完汤借到车，时间有些晚了，雁行觉得夜间开车出城不安全，于是改成今天早上直接到会场。
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何已知走进垃圾场。
映入眼帘的是面包车停在小路上，山竹和侯灵秀往里面装东西的场景。这个画面已经不新鲜了。
稍微不太一样的是雁行在卷帘门下，拿着一个小电筒，对着每条狗的脸照来照去。
细长的手指先是卷起狗耳朵，又像钳子似的掰开狗嘴看舌头。
“在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笨蛋被昨晚的降温击倒。”
“有吗？”
“暂时没有。”大概是知道要出门，每条狗都显得精神奕奕。
雁行回头看到何已知，视线落在他冻红的手上：“忙着长肌肉没空玩手机？”
剧作家不解地摇了摇头，直到雁行哼了一声，意识到是让他看手机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两条昨天夜里的信息，淹没在清晨的新闻和广告里没有看见。
一条是：“明早如果太冷，就别去锻炼了。”
另一条是：“如果非要去的话，把包里的手套戴上。”
两条都来自雁行。
他打开腰间的挎包，把手伸进去翻找，真的在里面翻出了一副保暖手套。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说梦话的时候。”
这几天雁行的工作内容突增，每天都忙到很晚，昨天也是，何已知本来打算熬夜陪他，结果躺在拼图上没两分钟就昏迷了……
雁行给每条检查完的狗发了一片肉干，推着轮椅进到仓库里面，端了一杯水出来。
“喝了。”
何已知从他手上接过杯子，没有多想，仰头就灌了进去，一股热气从喉咙冲向头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舌头又麻又苦。
他按着喉咙：“这是什么？”
“花椒叶子泡水的升级版本，花椒泡水！”回答他的是PVC。
昨晚从孙老太那里离开时，老太太用小布兜抓了一把花椒让他们拿回来，说冬天喝花椒泡水对身体好，能预防感冒。
PVC像公园大爷提鸟笼似的提溜着水壶出来，给每个人分发茶水。
说来有趣，迄今为止，那个壶里也算泡过挺多东西，内容变了又变，不变的是没有一个是好喝的。这次也不例外。
山竹尝了一口，立刻脸色发黑，不给面子地吐了出来。
侯灵秀倒是咽了下去，但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喝第二口。
何已知闻着杯子里残留的淡淡香气，不知道是这东西本来就这么难喝，还是PVC奇妙的动手能力让它变得那么难喝。
品尝完泡水艺术家的新作品，几人坐上车出发。
PVC一扣上安全带就急着喊：“都上来没？我开车咯！”
“等等，夹我衣服了。”
副驾驶的山竹重新开门又关上：“好了。”
面包车缓缓启动。
何已知想起他们第一次这样去比赛还是初夏，那时所有人都穿的短袖，而现在已经穿上了大衣、羽绒服。
天热时，狗在车里都爱分开待着，各自挨着训练师或是趴地板，谁也不搭理谁，天冷后就不一样了，一股脑全挤在后排，像叠叠乐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把毛最多最厚的哈士奇压在中间。
他们时不时就得回头看一眼，阿狗有没有被挤得喘不上气。
山竹在通知大家一些比赛的信息，何已知不太专心地听着，心思早已落到了别处。
他其实并不在乎去什么比赛，之所以举手是因为看到山竹手机上，犬展的宣传写着：除了比赛和展会以外，现场还有丰富的游玩项目，而且在傍晚落山后，还会举办盛大的烟花晚会。
都说烛光、烟火、月亮，是最适合表白的场景，可惜没有专家总结最适合坦白的场景，但是“坦白”和“告白”只有一字之差，照着告白找应该也差不多吧？
何已知如此祈祷着。
刚刚降温，城市里还留存着秋天的残骸。
驶过一条栽满银杏的小道时，山竹打开车窗，把头按进外面的冷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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