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开始在PVC的指挥下,用精致的皮鞋踩着粗糙的木板,裹着一身木屑锯木头了。
侯灵秀也被发了一个电钻,负责在山竹据好的木头上面打钉子和铰链。
事后几个人对这次法国之行都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印象的原因多半就在这里——
实在是太累了。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欣赏风景,品尝美食,享受旅程。前半程在训练比赛,后半程在工地施工,全是体力活。还没有工资。
有时男孩们干累了想停下来偷个懒,结果抬头一看,两个加起来没有100公斤的女孩在那吭哧吭哧地铺二十几斤重的木板,饶是厚脸皮如山竹也不好意思磨蹭,只能赶紧把手上的木头锯完,转过去帮她们。
他们差什么材料和工具,雁行和谢井克就用面包车去买回来。
中途还有警察和戏剧节的负责人来找他们询问施工资质,以及一些提意见的居民和找茬的路人,都被雁行巧言令色地解决了。
晚上9点以后,街灯熄灭,他们只能自己打着灯干活,而且还得小心发出噪音扰民。
何已知一刻不停地在搭建场地和排练厅来回来去跑,在他和一些演员调整时,其他闲下来的演员也会过来帮忙。
这样持续了四十几个小时,一直到开幕前一天的傍晚,夕阳顺着朱拉山脉西下,将山峦的轮廓和天空染成一片水彩画时,他们的舞台搭好了。
熬了两天一夜的三人组和谢井克都基本没了人样,被Captain和妲己牵着回酒店去睡觉。
白天休息过的美术师和造型师正在根据新的舞台调整场景和装饰方案。
“你也应该回去睡觉。”雁行对何已知说,“明天就是正式演出。”
“不,我一点都不累,真的。”何已知坐在路边的石坎上,眼神沉醉地看着他们从锯木材开始搭起来的简陋的舞台,“它太美了。就算现在让我在凡尔赛皇宫和这里选一个,我也会选这里。”
雁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在说胡话了。”
何已知摇头。
在他看来,夕阳的照耀下,用木头和钉子拼凑起来的简陋台子散发着神圣的光晕,仿佛是一座祭坛,等待着演员在上面献出自己的艺术和灵魂。
台子的周围是古老而美丽的哈蒙尼欧。
石头铺成的街道,粉色和黄色的房屋,还有教堂的尖顶。夕阳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和紫色。
“这是我梦中的情景,”剧作家说,“从十三岁开始,我就等待着这一天。”
“那你应该小心一点,”雁行递给他一瓶透明的汽水。液体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像是装满了珍珠。
虽然山竹闹着要喝酒,但他们只有一个了解木头的工程师,为了不让PVC为酒精的诱惑分神,所有人都喝的糖水。
“为一件事过度满足可能会让你在之后失去方向。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时候堕落的。”
“我不会,我还得追你呢。”何已知说着,拧开瓶盖,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气泡的冒出,瓶口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他把瓶子举到嘴边,感觉到气泡在舌尖上爆开,带来一阵甜腻的刺激。
他抬头看着雁行,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除非你打算现在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让我堕落。”
听到这句话的雁行,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剧作家。
何已知歪着头看他。
雁行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紫色的光芒,眉骨下漆黑的眼睛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面。他的美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伤看的人的眼膜。他是何已知最爱的人,也是最难懂的人。
和戏剧一样,让他着迷。
当雁行和他身后的舞台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何已知几乎感到炫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画面?
“我可以承认,我确实喜欢你。”雁行说。声音像一阵微风飘散在空中。
何已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差点忘了将喉咙里的糖水咽下去。
雁行接着说:“但那只是在我状态好的时候。”
“状态不好的时候呢?”何已知摇晃着透明的玻璃瓶,“恨我?”
“有一部分。”雁行平淡地说,“但更多的我只想回到教会的楼顶,然后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说的是不带一丝情绪的事实。
憎恨何已知曾经给他提供了很多让他坚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量,但现在那种能量消失了。
“我会阻止你。”何已知说。
雁行笑了一下,微微低头看着坐在石坎上的青年,难得地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你没法时时刻刻地盯着我。你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去做。把时间放在你的天赋、才华和热情上……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通宵彻夜为你搭台子、排练的人。”
何已知沉默了一下,仰起头与他对视:“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办法让你打消这个念头呢?”
“你试试吧。”雁行说。
从轻描淡写的语气可以知道他根本不相信。
但何已知也不在意。他不是第一天知道雁行难搞。
舞台那边,美术和造型的讨论似乎有了结果,两个女孩挥手叫他们过去帮忙。
雁行推动轮椅向前移动,却被坐在地上的何已知伸手拉住。
“那你今天是状态好的时候还是状态不好的时候?”何已知问,“我是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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