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望见郁芒脸上蹭着小泥点子，缺了个门牙，笑起来都漏风，还仰着脸看着他，他轻哼了一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像被谁的小尾巴搔了搔心尖。
“为什么给我？”他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蛇蛇老师对我很好。”
郁芒回答得很认真。
幼崽对于善恶最为敏锐，蛇蛇老师虽然懒洋洋的，这也不好那也不会，但是每天抱着他睡觉，给他做饭，还给他送了新的小衣服。
他想到这里，又张开双手，转了一圈，“谢谢蛇蛇老师送我衣服。”
他身上穿的是雨丝娘新作的小衣裳，这雨丝娘就住在山脚下，精于制衣，不爱出门，周境一尾巴把这妖怪逮出来，扔了几块黄金过去，换来了几套郁芒的小衣服。
没办法，郁芒掉落进来的时候，就一套衣服。
周境自己也是个有洁癖的。
他可受不了一只脏兮兮的小幼崽睡在他身边。
这小衣物精致柔软，绣着鱼虫花鸟，活灵活现地落在柔软的丝织物上，郁芒今天穿的是天青色，很衬他，脖子上还套了一个金色的小项圈，是雨丝娘附赠的，看上去格外可爱。
那雨丝娘，还算有点本事。
周境想道。
他顶着那粗糙的小花环，看了郁芒好一会儿，把这小东西抱到了身上，擦掉了他脸上的泥点子。
“小脏猫，”他轻声道，“还笨。”
他随手招来了几根细细的柳树枝和盛开的花，握着郁芒的手，几下摆弄，就弄出了一个精致得多的，小巧的花环。
他把这个花环戴在了郁芒头上。
蓝色的细绒花。
是只有周境的山林里才开着的物种。
而郁芒的眼睛，也是漂亮的蓝色。
“这才是花环，”他不客气地嘲笑道，“你刚刚那是什么，柳叶枝子拧一拧而已。”
郁芒把花环拿下来看了看，觉得很漂亮，又戴了回去。
九尾狐的臭美天性，已经在他身上开始展露了。
他觉得自己戴着这花环，相当好看，小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更喜欢周境了。
他抱住周境的脖子，吧唧就在周境脸上亲了一下。
他在家里也经常这样亲爸妈和长辈，郁洺就更是了，从出生就被大家抱来抱去，亲亲手亲亲脸。
但周境却被亲懵住了。
岂有此理。
他一把将郁芒提溜了起来，郁芒甩着尾巴晃在半空中，被他拎住后颈，小脚在半空蹬了蹬，花环也歪了。
郁芒不解地看着周境。
“你……”周境觉得自己有必要训斥这个幼崽一下。
他一个积威甚重的大妖。
只是因为一时的无聊才收留了郁芒，他又不是真的什么“蛇蛇老师”，怎么能容得郁芒放肆。；
这也真让别人瞧见他给小崽子当保姆，还不得被笑死。
亲什么亲。
他又不是这小崽子的爹妈！
但他眼神沉沉地盯了郁芒许久，久得郁芒在空中都快打呵欠了，他也还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撒娇鬼。”他低声训斥了一句，又默默地把郁芒放了下来。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蓝色绣球，塞进了郁芒手里。
“拿去玩。”
别来吵他。
这小绣球做得精巧繁复，缀满了珍珠玉石，滚起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吸引幼崽。
郁芒也不例外，拿到手就好奇地晃了晃，没一会儿就在草丛上玩疯了。
周境一直躺在树下，懒洋洋地望着这一幕。
这座山林已经沉寂许久了，他喜欢清净，嫌弃家臣们吵闹，平日里都不准随便入内。
只有一些无害的精怪，还被允许生活在他的领地里。但这些精怪也乖觉，知道这个大妖怪喜怒无常，轻易不敢出现在他眼前。
但郁芒却不一样。
郁芒抱着球滚来滚去，平常一个板着脸的小妖怪，现在却咯咯咯一直在笑，推着小绣球满山坡地跑。
跑累了，就抱着绣球席地睡了过去，也顾不上洁癖，漂亮的小衣服都被弄脏了。
周境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把郁芒抱了起来。
根本没有份量的幼崽，被他捧在怀里，像一团软绵绵的云，身上滚得脏兮兮，他却还拿手掌轻轻覆着郁芒的背。
郁芒困得不行，被周境抱着往地宫走得时候，却还费力地睁了下眼。
他模模糊糊看见了周境，手扒拉着周境的脖子，在周境颈脖子里蹭了下。
“蛇蛇老师，困了。”
他咕哝道。
小孩子的声音又黏又软。
周境拍了拍他的背，“困了就回去睡。”
他把郁芒带回了地宫，用水球术把这小崽子裹在里头清理了一遍。
山野里的小精怪被他随手抓来一个，给郁芒梳洗。
那小山精颠颠地把郁芒擦干净，换好香喷喷又柔软的白色睡衣，又恭恭敬敬送到了周境手里。
周境面色古怪。
其实他是想让山精直接送郁芒去小床的，可是郁芒大概是习惯了被人抱着睡，一进他怀里就黏着他。
周境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了这个幼崽许久。
郁芒睡得很沉，睫毛长长，皮肤雪白，手里居然还抓着他给做的小花环，只是花朵已经掉了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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