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他八岁的舅舅陆奉申喊他,带着他往前走去,声色疲倦:“去和你妈妈道个别。”
陆鸣茫然地跟着,每一步路都是无限漫长的煎熬。他已经好多天吃不下东西了,每次进食,都得靠他强忍着恶心,才能咽下去些许。
他的额前渗着冷汗,大热的天,他周身发冷。一个踉跄,他跪坐在地上。
陆奉申的声音在陆鸣耳中,有些虚无缥缈起来:“你怎么了?没事吧,陆鸣?陆鸣?”
墓园很冷清,有风吹过他的耳侧。
陆鸣摇头,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回荡在脑海中。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参加葬礼的亲戚中,有一个人正穿着母亲亲手制作的那套西装。
这个人不是陆荣天。
17岁的陆鸣蓦地站起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疯狗一样地冲了过去。毫无预兆地,他一拳打在了那个亲戚的脸上。
周遭的尖叫声惊起,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惊恐地避开了几步。
唯有陆奉申不怕他,从后抱住他,大喊:“陆鸣你干什么?!”
陆鸣仿佛疯了,他撞开了陆奉申,死死地扯住了那个人的衣领。他喘着气,像一条红了眼的狼狗。他的喉咙嘶哑,像扎满了血和砂:“别动我妈的东西。”
那人傻眼了,哆哆嗦嗦地解释:“我、我没动啊……”
陆鸣不想听他废话,吼道:“脱下来!”
对方这才知道这件衣服是陆悠所做的,他晦气地脱下外套,害怕到腿软:“这、这是之前你爸送我的,我说了句衣服好看他就送我了!又不怪我,谁晓得是陆悠的东西啊!”
天空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陆鸣抱着那人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佝偻着背,回身死死地望向陆荣天。那眼神,像是要把陆荣天生吞活剥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陆鸣也不会再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陆鸣对陆奉申说:“没有人会珍惜她的心意。”他也不想再看到有人践踏这份心意。
“陆鸣……”
“她死了。”
“她死了,舅舅。”
陆悠死了,她的东西也该随她一起埋于尘土,好过被人冷眼嘲笑她曾经的痴情错付。
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池秋看着瓷杯中的春茶,缓缓叹了口气。
婚姻不比恋爱,两个家庭的人际关系很难处理,而像陆家与池家的各方面关系便更难处理了。虽然陆鸣时常让他不必在意这些,可池秋还是不想怠慢了那些曾经对陆鸣关怀过的亲人。
陆鸣的情感淡漠,这是一时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池秋的情感是正常的,他认为自己作为陆鸣的伴侣,有些事情需要一起分担才对。
他转过身,透过落地窗,他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陆鸣正在同陆奉申说什么。
陆奉申的表情不再温和,两人似乎是起了争执,但也仅仅是几句。池秋看到陆奉申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万分无奈地按了按陆鸣的肩膀。
池秋看懂了陆奉申的一句口型:你要走出来。
池秋抿了抿唇,情绪低落。他大抵知道陆奉申为什么说这句话,也知道陆鸣并不想对自己坦言这些过往。
他不怀疑陆鸣对自己的爱,但他明白,自己还没有成为陆鸣可依赖倾诉的对象。他应该给予陆鸣更多的爱,就像心理医生所说,陆鸣的一颗心已经被冻结成冰,焐暖他的人必然会先遭遇寒冬。
池秋愿意。
渐渐地,池秋侧过身,不再盯着他们看。因为张姨已经走到了池秋面前,她弯腰收拾了多余的茶杯:“先生,您怎么了,心情不好?”
池秋随口道:“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估计是这几天在医院里没休息好,等会儿您去睡个午觉,好好歇歇。”
池秋感谢张姨的关心,他想起卧室里的玫瑰,忽地说:“我不困,张姨,有时间的话,可以教我做干花吗?”
张姨比池秋早一步见着那束玫瑰,她笑道:“我就说陆总很快就会送您新的玫瑰。”她问,“那么大一束都要做成干花吗?”
“就做几朵试试吧。”池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陆鸣说以后会经常送我花,家里可能要多买一些花瓶。”
话音刚落,陆鸣已经从外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方才的谈话似乎是不欢而散。
张姨是个机灵的人,她见陆鸣心情不佳,随意说了几句后便端着茶杯走开了。只留下池秋一个人,默默地站起身:“陆鸣?”
陆鸣走过去,从池秋身前经过,语气淡漠,甚至没朝池秋看上一眼:“我去冲个澡。”
池秋随即跟上去,走得急了,被自己绊了一跤。还好没人看见,他拍拍自己膝盖,不顾疼地进了卧室。
可他才刚一进去,浴室的门便关上了。
池秋吃了个“闭门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水声很快传来,它淹没了陆鸣混乱的思绪。
陆鸣不断地搓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C市的意外事故是一根导火线,最近他频频想起过去的事情,惹得自己很不舒服。
陆悠是他的一个噩梦,也是他埋在心里的一颗炸弹。
他爱她,也恨她,更可怜她。
陆鸣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仿佛变得寒冷。陆悠的葬礼、陆悠的死亡、陆悠的微笑,一切历历在目。他看到自己的一双手沾满了鲜血,闭眼再睁眼,还是满眼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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