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保卫甚能主动来寻找自己,云折仙还留下了姜公公去暗示。
法则对云折仙有着极深的敌意,他绝不能主动接近卫甚。
唯有卫甚出自本心的想见他,他才能避过法则的重重监视,和卫甚真正的相见。
当卫甚愿意这把镌刻着界外法则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腔。
就意味着他转而投向了界外法则的怀抱。
他从虚幻界的桎梏里,走入了段西湘的世界。
云折仙道:“然而这所有一切,他耗尽法力,如今也宁肯耗损寿元也要将之变为真实、一一击溃的原因,是为了你。”
最终,云折仙叹息着说:“想来若我不说,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告诉你。”
——本来不该由我开口的。
但段西湘曾对我说:“你想杀了他结束这一切,可对我而言,我更想他无忧无虑地活着。凡人短短百年,待我耗尽寿元这一日,也正好黄泉作伴。”
云折仙凝视卫甚良久。
他道:“数千年,我与他初见时,他还是个纵情山水的琴师,彼时我也未曾想过,竟有一日,他会情愿耗尽寿元,只为了一个人的短短百年。”
卫甚是带着那把匕首和包扎好的伤口回到皇宫的。
云折仙非要他记住这一日的所有。
卫甚想,也不必非要他记住。
他必然是再也忘不了的。
这一路行来,几乎都快忘记起初自己最想得到什么。
好像某些东西,一时兴起,也没想过要多长远的天长地久,心动着,日日夜夜,就总想着一个永恒。
可永远这件事情真的太过遥远。
云折仙原本真的不想救他的。
太多东西说不出好与不好。
卫甚仰起头,他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每一片砖瓦上倒映的金色流光。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段西湘站在长长的御道尽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甚眨了眨眼睛。
当身份不再是常在、婕妤、昭仪。
他就只是自己。
卫甚有那么一瞬,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直到段西湘一步步向下行来,走过无数的阶梯。
就好像那一夜,卫甚虔诚地向他走去。
段西湘在他面前站定了,伸手去拉他的手腕。
卫甚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想把手背到后面,藏住自己被布条遮盖的左手。
段西湘道:“不用藏了,我已经看到了。”
卫甚“噢”了声,面上委屈巴巴的。
他想,这不对劲,陛下怎么都不问问我疼不疼,难不难过。
委屈巴巴的卫甚垂着脑袋嘀嘀咕咕。
然后他骤然怔住。
等等……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段西湘伸来想拉住他的手上,也被布条层层缠绕。
卫甚抬头看向年轻的帝王。
好像这一眼,才是他们刚刚相见。
卫甚乌乌道:“陛下,陛下你也被国师大人骗了吗。”
段西湘没有回答。
璀璨如焰火的骄阳映照之下,帝王的眉眼多情又温柔。
却一如他所说过的无数句不曾被卫甚听闻的情话般。
一生决心,千万钟情。
—全文完—
第80章 番外
段西湘第一次见到卫甚时,他才从无边无际的空梦中醒来。
他记得那一夜灯花煌煌生辉。
立于两侧的宫灯,就好似梦中微弱颤动,引着他不断前行的火焰。
他不知自己的梦境会走到何时方算长久,走到何地才是终点。
他只如此醒来。
便如命运最擅长创造的所有巧合般。
他见到他第一眼。
未曾料想的,在这之后,竟会想见无数遍。
他见世间诸事皆觉陌生。
无论是口口声声唤他“陛下”的姜公公,还是德妃或丽妃,在段西湘看来,都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他见他们都算是见到陌生人。
至于那位头顶怪异文字,还会莫名其妙失神的卫常在,大抵算是个例外。
卫甚看他时的眼神,也是陌生。
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陌生人。
却偏偏又莫名纠葛着,非要装作相识了无数次。
段西湘想,他分明能读出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玩笑”,却总觉得,如此彼此陌生,正是最好。
段西湘并不喜欢做皇帝。
他隐隐觉得,自己一生不曾钟爱过权势,也未曾追求怎样至高无上的地位。
比之批阅奏折完就什么,他更乐意抚琴看山,倚窗赏梅。
花越美,越觉喜欢。
段西湘批阅的第一封奏折,是大理寺卿呈上来的。
他对何处水患何处粮灾皆不在意。
他隐约觉得,这所有磨难灾苦,都不及他曾见过的十分之一。
可究竟何时见过,如何见过,他并未记起。
他只细细看过那封奏折。
字句清晰的,笔锋诚恳,洋洋洒洒写尽了忠君爱国。
段西湘便忽然想起某些事情。
他已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又到底过了多少年的人生。
只在那封奏折映入眼帘时,段西湘想到从前。
他应见过无数人为他坦然赴死。
也应见过无数人付尽心血也要完就他的宏图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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