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奎绝望地颤着眼皮,只觉得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现在只剩下一副残破肉身,这肉身连他自己都不想要,何提韩思农。
恍惚间,厉永奎听见自己说:“你最擅长的不是拒绝爱我,比起不爱,你更懂得怎么伤害我。”
“韩思农,在伤害我这件事情上,你简直天赋异禀。”
韩思农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没有回答,他并不记得了。
在很久以后,他努力回想,韩思农当时的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坚持给他下最后通牒。
厉永奎悲怆地闭上了眼。
脑子里反复着一句话——“结束了,就是这里。”
那是很后来很后来的一天,厉永奎已经搬去佛罗里达州,出乎意料的,他没有选择时髦的迈阿密,而是奥兰多。
因为,他一眼相中宅子的庭院,有半人高修剪整齐的灌木,草坪绿油油,大概有半公顷,接近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说是庭院有点委屈,简直可以称得上私家公园了。
他觉得很好,能够想象六七月充沛的阳光,瀑布一般洒下来,会有多么惬意。
车祸后,劫后余生的他开始害怕下雨,以及回南天的阴潮,还有那如钢铁般冰冷凝滞的视线。
细密不断的疼痛,啃噬骨缝,径直往里钻。肉身被逐年消磨,可那些无法了断的渴望,却一会儿泯灭一会儿复燃。
他希望通过感受到自然的轻盈、宁静,从而卸掉过往的不堪、凄怆。但很奇怪的是,越是试图忘却肉身经历的苦痛,越是会反噬地深陷进去。
韩思农带给他的半生忧喜,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里。
他站在新宅的草坪上,被日光晒着,在过去的微光,和彼时的暖光中,双手紧握。
“就是这里了。”脑子里迸出这句话。
他余生该逗留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儿了。
破镜虽然虐,重圆肯定甜。
野蛮人
第49章 chapter 47
201X
韩思农在周四傍晚六点左右抵达江城。
黄昏将近,空气浑浊闷热,有暴风雨欲来的前兆。坐在车上,街灯依次亮起,浓密的光晕,将城市的夜晚衬托得愈加繁华。
夏末的江城,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看见晒得奄奄一息的夹竹桃,粉艳艳,若有似无的香味在空气里铺开,粘附在人的鼻尖。
这气味对他而言,既新鲜,又怀旧。新鲜,是仍在盛放期,江城处处可闻;
怀旧,是许多年过去了,倒真没忘记。
他低头看手机,微信群和朋友圈里转着同一条讣告。
冯劳于前日过世,家属低调通知了圈内人,口风达成一致,等告别式过后,再向媒体网络发文。
下榻酒店,在W大附近商圈,韩思农特意让下属订的。Check in后,韩思农用打车软件叫了辆专车,去W大。
往W大的去途中,有一小段路堵塞严重,司机无聊且热情,尝试与韩思农攀谈。
“您是外地人吧。”司机操着江城口音的普通话问。
韩思农盯着倒视镜,看见自己的一双疲乏眼眸,笑了笑,回:“是,但我以前在这里念大学,对这儿不陌生。”
司机有些意外,“哇,哪间学校?”
江城人一向对本地的大学学府引以为豪,如数家珍似的,能够津津乐道出本省前三排名大学的各种优劣。
韩思农告诉他是W大。
“W大?”司机眼睛放光,略带激动,“那您真不简单啊,太优秀了,毕业几年了?”
韩思农沉吟了会儿,回他。
对方啧啧,颇为佩服地说:“那会儿就能念W大,可真是人才啊,太牛了!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是W大的,太厉害了!您看起来挺年轻的,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这是特地回来母校,故地重游吗?”
韩思农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心境,很快转移了话题。
时光对他有厚待吗?
算吧,靠着药物、打针,也能勉勉强强支撑下来,面容还是漂亮夺目,衰老也比同龄人延迟许多。
可命运却喜爱捉弄他,像恶劣情人的调戏,搭在肩上的那只无形之手,本以为是摇摇晃晃的暧昧,突然在某个时刻急转直下,变成桎梏,强扭着他承受困苦折磨。
晚风吹过韩思农的后背,偷偷鼓起他的衣摆。
接近三十五度的夏夜,他长衣长裤,包裹严实,脸色看起来比路上的任何人都要低温。
再浓重的炎热也无法在他身上停留。
W大有很多上坡,韩思农年纪毕竟上来了,身子骨又虚,爬得气喘吁吁。
走到礼堂附近,有宣传布告栏出现,光荣榜似的,并排着竖立在绿化带前。
他顿住了脚步。
他看了许久,不时有人同他擦肩而过。他的身后,映衬着玫红向深蓝过渡的天空。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韩思农才收拢目光走开。
如若此时有个远景向近景移动的镜头,就会发现,布告栏上有一长列校友捐助者们的照片,下方标注着名字。
无一例外是功成名就的中年人,英姿勃发,国内外财经新闻里他们从不缺席。
母校就是他们的起点。他们从这里青涩离开,若干年后,为了更好的名誉,再骄傲自得地回馈。
其中有一张照片底下写着:若恩资本,厉永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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