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吗?
想一想,就这样和他一起度过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熬的事情。
我弯起嘴角,郑重地说:“好。”
——
时间恍然如水,不知不觉似乎就已经走得很远很远。
毕业之后,我回到了硐江,拿起笔来成为了一名专职写作者。
我时常想写一写我和沈见青的故事,但提起笔时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虽然没有进入盐城日报,但盐城日报的编辑很看好我,与我还保持着联系。我的文稿大部分投给了他们。
我忽然觉得,这样平静而悠闲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沈见青在寨子里担任了苗语传播的工作。因为与外界交流加深,很多苗家人对于苗语都不太熟悉。寨子里也需要展示苗族风情与文化,苗语自然备受重视。
这日,沈见青出去工作,我独自在家里赶着稿子。
盐城日报最近想推出一个新栏目,邀请我来做主笔。我得赶在截稿日把文件发给编辑。
写好时,天色尚早,我便想收拾一下家里。我和沈见青都不是善于整理家居的人,总把屋子里弄得一团乱之后,才匆匆忙忙地要收拾。
红红趴在我的电脑桌旁,见我起身,也亦步亦趋地支着腿起来。
它很乖,生着那么小的脑袋,却很通人性。
内屋乱糟糟的,有些随手放在一边的杯盏,还有沈见青翻过就不放回原位的书。
哦,有段时间他因为自己没什么文化而特别自卑,但书没有翻两页,人就快昏睡过去。
想到沈见青,我脸上忍不住笑起来。
整理好房间,我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忽然,我瞥见在柜子最深的角落,放着一个我很眼熟的东西。
我微微探身,才把它从最角落的地方“挖”出来。
是那个我曾经见过的沈见青的蛊盅。
它的盖子紧紧地掩着,和我记忆中一样,甚至还翻着微微的光泽,像是常常被人捧在手心里摩挲一般。
沈见青之前说,他离开氏荻苗寨时只带走了几样父母留给他的重要东西,他从没有提起过蛊盅。
好奇从我心底密密麻麻地升腾起来。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蛊?不,沈见青说过,他不会下蛊。
那里面是什么?
红红爬上蛊盅的盖子,来回旋转了两圈,我不知道它的意思。是想阻止我呢,还是想催促我赶紧打开。
我实在受不了好奇心的驱使。
其实,在我心里,沈见青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他也是这么看我的。
那我看看他的蛊盅,应该没有关系吧?
这么想着,我伸出双手,探向蛊盅,缓缓地打开了它的盖子。
一股腻人的诡异的香味乍然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里面。
可蛊盅里,却好像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像是一页纸片。
纸片?
我伸出手去,把它拿了出来,看清它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却“嗡”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什么蛊。
那是一张照片。
我身着苗服,静默地坐在床前,直直地凝视着镜头。那时的我要年轻一些,略带冰冷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
是在氏荻苗寨里拍的那张照片?
蛊盅里,竟然是我的照片。
“遇泽阿哥。”身后突然传来沈见青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站在了门口。
我愣愣地回过身,他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只是喟叹般地勾起唇角。
好像是自己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似的,有半分羞怯,半分喜悦。
我问:“你的蛊盅里?”
沈见青答:“遇泽阿哥,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我不会下蛊。”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过我,我爱他全然出自于本能。
若说真的有情蛊,那或许,就是沈见青本身吧。
他就是我的情蛊。
(正文完)
第73章 番外 此为情蛊(一)
我真的不会下蛊吗?
呵。
——
我的母亲临死的时候,迟迟不肯落气。
她指着放在她床头的沈思源——我阿爸的骨灰,眼睛里全是泪。
她话都不太能说出来了,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盯着一个罐子。明明阿爸活着的时候,总是用沉寂的眼神看她。
但母亲总爱强调,他们是真心相爱的,阿爸只是生病了。
原来这就是爱吗?
阿爸死去之后,我母亲守着他的尸体,直到吊脚楼里臭气熏天,她都不肯放手。要不是她最后撑不住晕过去,尸体还得烂在屋里。
她醒来时,阿爸的尸体正躺在熊熊烈火中。她像疯了一样要冲进火里去,我拦着她,她便胡乱地踢打我,抓我挠我,扇我巴掌。
爱会让人失去理智。
我阿妈这样爱美的女人,也会顷刻间变成一个胡乱叫嚣的疯子。
但看到骨灰的那一刹那,我母亲便安静了。
阿爸的骨灰都是黑的。
因为她下的情蛊,不仅会让阿爸离不开她,也会蚕食阿爸的身体。蛊虫,说到底,是毒虫。
我看着她,真心地感叹说:“真可惜,如果不是情蛊,阿爸可能会多活几年。”
她便用怨毒的眼神看我,一手紧紧把骨灰罐子护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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